西山,那條被當地人喚作一線天的狹窄山穀裡,許青山正蹲在一塊半人高的岩石後頭,手指頭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來來回回地畫著。
李黑風和王虎,一左一右地,也蹲在他身邊,瞅著地上那幾道瞧著就古怪的線條。
“這道穀,長約三裡,最窄的地方,也就兩輛馬車那麼寬。兩側都是陡坡,林子也密,是個設伏的好地方。”許青山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土。
李黑風點了點頭,他那張黑臉上,透著股子凝重。他指著一處山坡。
“公子,這地方,不妥。要是從上頭往下打,咱們的人,沒個遮擋,容易被底下的人放冷箭。”
許青山瞅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咱們不主動打。咱們等他們自個兒,走進這個口袋裡。”
他走到山穀邊緣,指著南邊穀口兩側,那兩塊搖搖欲墜的巨石。
“黑風,你看那兩塊石頭。要是能撬動,從上頭滾下去,正好能把穀口給堵死。”
李黑風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能是能,就是動靜太大,得等他們的人,都進了這個口袋才行。可萬一石頭滾偏,砸不著人,反倒把他們給驚了,咋辦?”
“我不要它砸人。”
許青山聲音很平,“我要的,就是這股子動靜,還有那條被堵死的路。我要他們慌,要他們亂,要他們覺得,自個兒成了甕裡的鱉。”
他又看向王虎。
“虎子,你領著虎賁營的弟兄,就埋伏在這兒。等穀口的石頭一落,你們,就是把這口袋給紮死的,最後一根繩。”
他頓了頓,那聲音,冷了下來。
“記著,我要活的。尤其是領頭的那個,我要他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麵前。”
王虎那雙虎目裡,全是壓不住的殺氣。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公子,俺省得。”
安排完這一切,許青山沒再多留。
他自個兒一個人,又悄沒聲地,借著林子的掩護,回了石老山。
接下來的兩日,山寨裡頭,跟往常沒什麼兩樣。
工坊裡,婦人們紡紗織布的聲音,依舊是日夜不休。
操練場上,漢子們操練的號子聲,也喊得震天響。
夥房的炊煙,也照常升起。
許青山更是故意領著秦若雪,每日裡都要去工坊和倉庫之間,來回地巡視好幾遍。
他一會兒嫌婦人們紡的線粗了,一會兒又罵管倉庫的漢子,把布匹堆得不整齊。那副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馬上要出一趟遠門,心裡頭又焦躁又沒底的東家。
而那個被張三手底下斥候,十二個時辰都死死盯著的內奸王二麻子,也確實是沒露出半分破綻。
他每日裡,還是跟著大夥兒一塊兒出操,一塊兒乾活,隻是那眉眼之間,總是藏著點旁人不易察覺的,得意和期盼。
這日下午,斥候張三的屋子。
一個負責盯梢的漢子,走了進來。
“頭兒,王二麻子今天下午,把他那壇子好酒拿出來,請了幾個平日裡跟他不錯的兵痞,在屋裡頭喝酒。俺湊到窗根底下,聽見裡頭,他正吹牛呢。”
張三沒說話,隻是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