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時。
欽天監的羅盤瘋狂轉動。
紫微垣外那團裹著血霧的貪狼星,此刻怕是已壓上宮牆飛簷。
“啟奏陛下。”兵部尚書張猛三尺長髯隨動作擺動,“昨夜西直門守將換防,新調任的崔參將係出嶺南崔氏,與魏相夫人的母族......”
齊皇摸著扶手上的龍紋。
當指尖觸到第九片逆鱗時,突然發力一按。
機括輕響。
暗格中彈出一卷泛黃羊皮。
“林指揮使。”齊皇抖開輿圖,“去歲工部修繕皇陵,運石料的暗道可還通著?”
林錚躬身回道:“回陛下,已經焚毀!”
齊皇甩袖時帶起的風撲滅了兩盞宮燈,“好!再傳令禁軍,把三百架神機弩抬上西直門......”
午門外。
候朝房內。
文官隊列最前方空著的紫檀腳踏上,幾滴凝固的燭淚泛著冷光。
戶部主事高豁拿出帕子掩住嘴角,卻還是漏出星點朱紅。
“王大人,您看這雲紋補子......”禮部侍郎湊近戶部尚書,指尖虛點對方錦雞官服前襟。
暗金絲繡的祥雲紋路裡。
赫然藏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銀杏葉。
正是相府後園獨種的西域異種。
王守應猛地攥緊袖口,袖中密信硌得掌心生疼。
那是三更天從角門塞進來的血書。
魏相龍飛鳳舞的字跡還沾著硝石味:“辰時三刻,白虎旗揚!”
......
......
辰時。
“咚——”
景陽鐘撞碎晨霧。
百官山呼聲裡。
齊皇冕旒下的目光掃過空缺的首位:“魏相今日沒來上朝?”
百官皆垂首默立。
唯有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此時。
一陣咳嗽聲突兀地響起,揪住了所有人的神經。
那咳嗽聲隻是輕微的悶響。
像是被刻意壓抑著......
齊皇掃視一圈。
隻見高豁用帕子緊緊捂著嘴,肩頭也微微聳動。
緊接著。
劇烈的痙攣從高豁胸腔中湧起,咳嗽聲愈發急促。
一下又一下。
震得他身形都跟著晃蕩起來。
猩紅的帕子從高豁手中飄落,輕輕落在禦前台階上。
周圍的官員們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退。
“高愛卿?”齊皇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疑惑和關切。
“咳......咳咳咳!”回應齊皇的,隻是高豁愈發劇烈的咳喘聲。
“太醫!快傳太醫......”齊皇話音未落,高豁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七竅滲出的黑血在漢白玉地麵緩緩暈開。
高豁的意識逐漸模糊。
眼前走馬燈似的回放著往昔種種。
畫麵回到初入官場之時,年輕的高豁滿懷壯誌。
在一次朝會中,他因直言時弊,引得眾人側目。
正當他滿心惶恐時,魏相卻投來讚賞的目光。
那一刻。
他感受到被賞識的溫暖,也認定魏相是值得追隨之人。
場景一轉,是在相府的書房。
魏相屏退眾人,將一份關乎朝堂關鍵布局的機密文書交到他手上,目光殷切:“高大人,此事重大,唯有你能擔此重任......”
高豁雙手接過,心中滿是被信任的自豪,暗暗發誓要肝腦塗地。
緊接著。
昨夜子時的西直門譙樓浮現。
高豁摩挲著袖中錫盒,相府管家送來的洞庭碧螺春還帶著餘溫。
茶盒夾層裡躺著片金箔銀杏,葉脈間蠅頭小楷寫著:“寅時飲儘。”
“高大人真舍得這條命?”暗衛從梁上倒垂下來,腰間彎刀映著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