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澤隻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言。
行至一處僻靜巷口,符澤腳步微微一頓,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巷內深處,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一蹙。
這巷子,似乎有些眼熟。
這裡是……
他略一思忖,旋即若無其事地拉了稚圭一把,稍稍偏離了原先的路徑:“這邊走。”
就在他們剛剛繞過巷口,準備離開之際,一道瘦削的身影從巷子深處走出,與他們擦肩而過。
那少年麵容冷峻,眼神陰鷙,正是馬苦玄。
符澤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心中了然。
原來如此,此處便是馬苦玄祖孫二人的棲身之所。
若我所料不差,三日之內,劉羨陽家中定然會橫生變故。
馬苦玄這條線,也該漸漸浮出水麵了。
“喂!符澤!發什麼呆呢!”稚圭見符澤又陷入沉思,不滿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指著不遠處那株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急切地催促。
“彆磨蹭了!趕緊去老槐樹那兒!我的槐葉!再晚了,我怕那老樹都被人連根拔了,到時候我找誰要債去!”
我的寶貝槐葉!可不能讓彆人搶了先!
符澤被她一拽,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她那副急不可耐的小模樣,不由失笑,點了點頭:“好,依你。”
兩人當即加快了腳步,朝著那株在小鎮中矗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槐樹行去。
待到槐樹之下,濃密的樹蔭灑下一片清涼,一人一龍卻同時頓住了腳步。
隻見那粗壯的樹乾旁,正靜靜站著一個身著尋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神情專注,似乎在與這老槐樹默默交流著什麼。
不是陳平安,又是何人?
先前那身著尋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正是陳平安。
他肩上搭著條汗巾,手裡拎著一隻半滿的木桶,剛從不遠處的井邊打水回來。
此刻,他正將水桶遞給一位麵帶愁苦的中年婦人,婦人連聲道謝,聲音細弱。
“呸!又來個外鄉的!”
一聲尖利刻薄的嗓音劃破了左近的寧靜。
隻見井台旁一個滿臉褶子、顴骨高聳的老婦人,正斜乜著符澤和稚圭,嘴裡罵罵咧咧。
“一個個喪了良心的東西,來了咱們這窮鄉僻壤,也不見給咱們帶來半分好處!我看你們這些外鄉人,都該死在外麵,死絕了才好!”
那老婦人見符澤衣著不凡,氣度沉穩,愈發覺得刺眼,腦袋一轉,唾沫星子橫飛,直指符澤。
“尤其是你!看著人模狗樣的,怕不是什麼大地方來的?怎麼,瞧不起我們這小地方?不敢過來怎的?有本事彆來啊!”
這老虔婆,嘴巴可真夠毒的。
符澤眉頭微蹙,心中泛起一絲不快,倒也未曾想過與這等市井潑婦計較。
“你個老東西胡唚什麼!”
不等符澤有所表示,稚圭那火爆脾氣已然按捺不住。
她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竟是後發先至,一把從陳平安手中奪過那隻木桶,“嘩啦”一聲,滿滿一桶井水兜頭蓋臉朝著那老婦人潑了過去!
“啊——!”
老婦人猝不及防,被澆了個透心涼,水珠順著她乾枯的發梢滴滴答答淌下,狼狽至極。
她剛想破口大罵,卻見稚圭已然欺近身前,那雙明亮的眸子裡此刻儘是冰冷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