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隻覺得先前那番質疑之言，此刻聽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這符澤……對自己看中的弟子，竟是這般不計代價的栽培麼？
柳赤誠捫心自問，便是他全盛之時，對於弟子，也斷然做不到如此傾囊相授，甚至不惜拿出這等逆天改命的寶物。
這符澤的底蘊，當真是深不可測。
然而符澤的手段，似乎還遠未結束。
他目光溫和地注視著陳平安，仿佛對柳赤誠的震驚與顧璨眼中愈發崇拜的小星星渾然不覺，隻是淡淡一笑。
“平安，今日機緣既至，為師便再送你一樁緣法。”
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塊拳頭大小、遍布裂紋的黝黑石頭，其貌不揚，卻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滄桑劍意。
正是那塊自真武山內庫取出的斷劍石。
“此石之內，溫養著一位故人的一縷殘魂。”符澤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鄭重。
“為師溫養許久，如今倒也能勉強顯化片刻身形了。”
他屈指一彈，一縷精純至極的靈氣渡入斷劍石中。
刹那間，斷劍石上華光流轉，一道略顯虛幻，卻依舊身形挺拔如鬆的青衫文士身影，緩緩從中凝聚而出。
青衫，草鞋，儒雅隨和，眉宇間帶著一股洞悉世事的智慧與悲憫。
正是齊靜春！
“齊……齊先生！”陳平安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眶瞬間通紅，聲音哽咽，千言萬語堵在喉間，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多少個日夜的思念與愧疚，在這一刻如潮水般洶湧而上。
那本已黯淡到近乎透明的城隍神像，在見到齊靜春身影的瞬間，本就虛弱的神魂更是劇烈波動，原本模糊的身形又消散了幾分，卻猛地迸發出一股難以置信的驚喜與激動。
“齊……齊先生！”城隍神像掙紮著，竟真的想要“起身”行禮，那虛幻的身軀向前一傾，帶著無儘的崇敬。
齊靜春的虛影目光柔和，他看向城隍，微微頷首，以平輩之禮回道。
“城隍大人不必多禮。浩然天下，能於此地再見故人，亦是靜春之幸。”
他轉頭望向陳平安，眼神中充滿了欣慰與期許。
“平安，這位城隍大人今日贈你金印，乃是莫大恩情。你日後若是能登臨大道之巔，此番功勞斷不可忘。”
城隍神像聞言，那即將消散的臉上露出了釋然與無比的喜悅，連連點頭。
“先生謬讚……能助陳小友，老朽死而無憾，死而無憾矣！”
話音未落，城隍神像最後一點靈光徹底黯淡下去，化作點點微光，消散於天地之間，再無半分氣息。
一位心懷蒼生的老城隍，就此魂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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