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長安城垣在夕陽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城門洞開,吞吐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旅人商賈。
車馬粼粼,人聲鼎沸,這座當世最雄偉的都城以其無與倫比的繁華與包容,
瞬間衝淡了段喬臉上的旅途風塵,也暫時掩蓋了康敏眼底的幽怨。
“師父,這就是長安嗎?好……好大!好多人!”
段喬瞪大眼睛,像個初入寶庫的孩子,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他緊緊跟在蕭峰身側,目光貪婪地掃過寬闊得能並行十輛馬車的朱雀大街:
兩旁鱗次櫛比的商鋪,飄揚的各色幌子,以及川流不息、服飾各異的人群——
有寬袍大袖的士子,有短衣利落的行商,有高鼻深目的胡人,甚至還有牽著駱駝、滿載異域奇珍的商隊。
空氣中混雜著香料、熟食、牲口氣息和塵土的味道,構成一幅活色生香的長安浮世繪。
蕭峰負手而行,步伐沉穩有力,如同一艘巨艦破開人潮。
他臉上帶著一絲追憶,沉聲道:
“不錯,此乃宋朝皇帝腳下,萬國來朝之地。
喬兒,多看,多聽,感受這煌煌氣象。”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喧囂,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厚重感。
“是,師父!”
段喬用力點頭,看向蕭峰的眼神充滿了近乎虔誠的崇拜。
在他心中,自己的師父不僅是武功蓋世的大英雄,更是見識廣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能跟隨師父行走在這等繁華之地,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段喬亦步亦趨,努力模仿著蕭峰的姿態,腰杆挺得筆直。
康敏跟在稍後一點的位置,水紅色的羅裙在人群中依然亮眼。
她精心描畫的眉眼掃過街邊的綢緞莊、脂粉鋪、珠寶閣,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在前方那個如山嶽般挺拔的背影上。
長安的繁華在她眼中,不過是襯托蕭峰的背景板。
她看著兒子對蕭峰那毫不掩飾的崇敬,心中滋味複雜難言。
這份敬仰本是她夢寐以求能加諸於己身的愛意。
蕭峰並未選擇奢華之所,而是熟門熟路地帶他們拐進了一條熱鬨的食肆街。
這裡煙火氣更濃,臨街的鋪麵支著棚子,爐火正旺。
烤得金黃酥脆、滋滋冒油的胡餅散發著誘人的麥香;
大鍋裡翻滾著濃稠雪白的羊羹,熱氣騰騰,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
更有胡人吆喝著賣剛出爐的“古樓子”——種大型肉餡胡餅。
還有色澤誘人的西域葡萄美酒。
商販的叫賣聲、食客的談笑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交織成一曲充滿生機的市井交響。
蕭峰在一家看起來生意興隆、門口掛著碩大酒葫蘆幌子的胡人酒肆前停下。
“就這裡了。”
他言簡意賅,率先掀簾而入。
店內人聲鼎沸,彌漫著烤肉、香料和濃烈酒氣的混合味道。
蕭峰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對迎上來的胡人夥計朗聲道:
“小二!
給我來二十斤上好的‘三勒漿’一種唐代西域傳入的烈酒),切三斤上好的醬羊肉,再來一盤剛出爐的胡麻餅,和適合小孩女人吃的飯菜,快些!”
酒肉很快上桌。
那醬羊肉燉得酥爛入味,色澤醬紅油亮,香氣撲鼻;
胡麻餅金黃焦脆,芝麻粒粒分明;
而那“三勒漿”盛在粗陶大碗裡,酒液呈現出琥珀色,濃鬱的酒香帶著一絲果味的芬芳,卻也透出凜冽的勁道。
蕭峰眼睛一亮,豪氣頓生。
他也不用筷子,直接伸出大手,抓起一塊熱氣騰騰、足有巴掌大的醬羊肉,送到嘴邊就是一大口!
肉汁瞬間溢出,沾染了他剛毅的嘴角,他卻渾不在意,咀嚼間腮幫鼓動,喉結滾動,發出滿足的低哼,儘顯北地男兒的粗獷豪邁。
隨即,他端起那碗“三勒漿”,仰頭便灌!
琥珀色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傾瀉入口,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發出“咕咚咕咚”的暢快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