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遼皇宮,一處僻靜卻守衛森嚴的宮殿。
這裡居住著一位身份特殊、武功絕頂的客人——李秋水。
自從上次為護住蕭峰的女人們,與宿敵天山童姥暫時聯手對抗慕容龍城而身受重傷後,她便一直在此靜養。
如今傷勢初愈,但損耗的元氣尚需時日恢複。
李青蘿站在殿門外,深吸了一口氣。
她與母親李秋水的關係,因過往的恩怨和性格的差異,始終隔著一層說不清的隔閡,算不上親密。
但此刻,為了她心中最愛的蕭大哥,她必須放下身段,來求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母親。
她輕輕叩響殿門,得到允許後走了進去。
李秋水正斜倚在軟榻上,身著素雅的宮裝,雖未刻意打扮,卻依然難掩那絕世的風姿。
即使臉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仍在,也絲毫不減她眉宇間的嫵媚與曆經歲月沉澱出的獨特風韻。
她的身段依舊窈窕動人,曲線玲瓏,仿佛時光對她格外寬容。
“母親。”李青蘿輕聲喚道,將手中抄錄的《告天下英豪書》遞了過去,“您看看這個。”
李秋水慵懶地接過信紙,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泛黃的紙邊,目光起初不過是隨意掃過,帶著幾分閱儘世事的淡漠。
可那“獨戰天下”四字剛入眼底,她搭在軟榻扶手上的手指便幾不可察地一收,慵懶的眼波瞬間凝住。
隨著字句往下推移,她肩頭微微一抬,原本鬆垮的坐姿不自覺地挺直了些,背脊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那是久居上位者遇到真正能牽動心神之事時,才會流露的本能反應。
那雙勾魂攝魄的美眸裡,先是閃過一絲全然的驚詫,仿佛沒料到世間竟有人敢將如此狂傲的宣言落筆成文。
轉瞬,那驚詫便如投入石子的深潭,層層漣漪向外漾開。
每一道波紋裡都藏著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是對這份孤絕氣魄的極致欣賞。
是對“一統江山”背後雄心的深深震撼。
更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灼熱的被吸引的光芒。
她甚至忘了眨眼,直到視線掠過“過時不候”四字,才猛地回過神。
隨即又迫不及待地將信紙從頭再讀,指尖竟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反複看了兩遍,她才緩緩放下信紙。
可目光仍膠著在那幾行字上,仿佛要將墨跡刻進心裡。
許久,她才抬眼望向女兒,嘴角勾起一抹複雜難言的弧度。
那弧度裡有歎服,有悵然,更有壓抑不住的激蕩。
“獨戰天下……過時不候……一統江山……好!好一個蕭峰!好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情緒。
褪去了平日對萬物的居高臨下,也卸去了慣有的玩世不恭。
隻剩下一絲滾燙的、真正的悸動,連尾音都微微發顫。
李秋水這一生,縱橫江湖數十載,執掌西夏一品堂,與帝王稱兄道弟,武功權勢早已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她見過的英雄才俊能從靈州城排到汴梁。
有仗劍走天涯的俠客,有運籌帷幄的謀士,也有手握重兵的將軍。
可他們要麼缺了三分氣魄,要麼少了七分實力,再或是空有野心卻無擔當。
如蕭峰這般,將“霸氣”藏在“獨戰天下”的宣言裡。
將“豪情”融在護持親友的決絕中。
既有以一敵百的實力,又有一統江山的野心。
三者渾然一體,剛硬得像昆侖山上的寒鐵,熾熱得像西夏戈壁的烈日。
這樣的男人,竟是她平生僅見!
一想到這裡,無崖子的臉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
李秋水心中當即湧起一股濃烈的厭棄與鄙夷,幾乎要皺起眉來。
那個男人,空有一副驚為天人的皮囊,一身絕世武功與滿腹琴棋書畫的才華。
卻活得像個躲在象牙塔裡的懦夫。
遇事隻會猶豫徘徊,連選擇都要旁人替他做。
最後把師門、把感情、把自己的人生都弄得一團糟。
何曾給過她半分想要的依靠?
何曾讓她有過片刻的安全感?
可蕭峰不同!
他是山,是那種能讓她抬頭仰望、心生敬畏的萬仞高山。
他是天,是那種能為身邊人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地的朗朗乾坤。
他身上的每一寸氣息,都契合了她內心深處對“強者”的所有想象。
那種能讓她心甘情願收起鋒芒,卸下一身鎧甲,安心依附的力量。
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情緒猛地撞進心口。
是遺憾,是不甘,更是對女兒李青蘿難以言說的嫉妒。
她望著殿外廊下的陽光,那陽光明明溫暖,卻照得她眼睛發酸。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從唇間溢出,輕得像羽毛,卻重得壓垮了她所有的偽裝。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這聲歎息裡,藏著多少年華逝去的無奈啊!
若她再年輕二十歲,還是那個在無量山洞裡敢愛敢恨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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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會披星戴月趕去蕭峰身邊。
不管他身邊有阿朱還是旁人,不管天下人如何議論。
她都要憑著一身武功、滿腔熱忱,去爭、去搶、去告訴他。
這世間唯有她李秋水,才配得上這樣的英雄!
哪怕隻是陪在他身側,看他揮劍定天下,聽他飲酒論英雄,亦是人生至幸。
就算隻年輕十歲,她也能褪去半分滄桑,以更鮮活的姿態站在他麵前。
不必像如今這般,連流露欣賞都要藏著掖著。
可現在呢?
她臉上有疤,歲月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跡。
更遑論她還是李青蘿的母親。
這層身份,便將她所有的念想都堵死在了原地。
那份想要擁有他、想要被他護在身後、想要與他共看江山的渴望。
像野火般在心底燒得她發疼,卻隻能硬生生按下去。
化作一種更為濃烈、也更為複雜的守護欲。
她告訴自己,不能擁有,便拚儘全力去護他周全。
隻要他能安好,能遂了那份“一統江山”的雄心。
能永遠做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於她而言,便是另一種圓滿了。
李秋水根本不需要李青蘿開口懇求。
在看完信的瞬間,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你不必多言。”李秋水打斷了似乎想說什麼的李青蘿。
語氣恢複了往日的果決,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勢。
“蕭峰之事,我已知曉。他不僅是你的依靠,也是……維係如今局麵不可或缺之人。”
“於公於私,我都不會坐視不理。”
她站起身,衣裙勾勒出依然曼妙的身段。
雖然年紀已長,但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風華絕代和強大氣場,足以讓任何人側目。
“慕容龍城那個老匹夫,上次的賬還沒跟他算清楚!這次正好新仇舊恨一起了結!”
李秋水眼中寒光一閃,那是屬於絕頂高手的自信與殺意。
她走到書案前,鋪開信紙,筆走龍蛇,迅速寫下一封密信。
信中以母親的身份,命令自己的兒子,西夏皇帝李元昊出兵萬劫穀。
“來人!”她喚來自己的心腹侍女。
“將此信以最快速度,秘密送往興慶府,親自交到皇帝手中!”
“告訴他,務必派出‘鐵鷂子’精銳,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宋境萬劫穀!”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確保蕭峰陛下的安全!”
做完這一切,李秋水才看向女兒。
語氣緩和了些許,但依舊帶著她特有的疏離感。
“你放心,我會親自去一趟萬劫穀。有我在,再加上西夏的精銳,定不會讓蕭峰有失。”
李秋水的行動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對蕭峰那份深藏心底的愛慕與激賞,化為了最實際的行動力。
這位曾經攪動天下風雲的女子,此刻為了另一個更強大的男人,再次展現出了她的決斷與力量。
儘管年華老去,臉上帶傷,但她的心,似乎因為蕭峰而重新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李秋水深知此番萬劫穀之行凶險異常。
慕容龍城絕非易與之輩,宋國朝廷也必派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