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灑在蜿蜒百裡的青石官道上,將路麵烤得發燙。
風卷著乾燥的塵土掠過曠野,卻吹不散前方那支如墨般凝重的隊伍。
這便是姑蘇慕容氏傾儘百年底蘊,打磨出的家族精銳。
每一步都踏在暮色與殺機的邊緣。
隊伍約莫三百餘人,皆著玄色勁裝,腰懸製式統一的精鋼彎刀。
刀鞘上暗刻著細碎的燕氏圖騰。
最驚人的是他們的精氣神。
人人太陽穴鼓脹如丘,宛若藏著兩枚凝練的內勁。
行走時足尖輕點地麵,竟聽不到半分拖遝聲響。
唯有衣袂摩擦空氣的微響,像一群蓄勢待發的獵豹。
偶有風吹過,勁裝下隱約可見虯結的肌肉線條。
眼神掃過周遭時,精光如寒星般刺人。
連路邊枯樹上的寒鴉都被這股壓抑的殺氣驚得撲棱棱飛走。
隊伍正中,一輛馬車如磐石般平穩前行。
硬生生在肅殺的隊列中劃出一片特殊的區域。
馬車以百年烏木打造,車身寬大如小型廂房。
兩側鑲嵌著半透明的冰紋琉璃,既遮了外人視線,又能透進微光。
車廂邊緣纏繞著暗金色銅箍,刻滿回紋與雲獸圖案。
雖顯奢華,銅箍上細密的氧化痕跡卻透著歲月沉澱的古樸。
拉車的是四匹清一色的塞外汗血寶馬。
馬鬃被精心梳理成三股,係著朱紅色的絨繩。
馬蹄裹著厚實的軟鐵掌,踏在石板路上隻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即便碾過路麵的坑窪,車廂也不見半分顛簸,仿佛行駛在雲端。
車內鋪著厚厚的西域毛毯。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與車外的塵土氣息隔絕開來。
慕容龍城、慕容博、慕容複祖孫三人呈“品”字形盤膝而坐。
雙目緊閉,雙手結印置於腹前。
最左側的慕容龍城已過八旬,須發皆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苟。
垂落的發絲間不見半分淩亂。
臉上的皺紋如老樹皮般深刻,卻在調息時隱隱有瑩潤光澤流轉。
鼻息悠長綿密,每一次吐納都帶著極輕的氣流聲。
中間的慕容博身著藏青色錦袍,袍角繡著暗紋仙鶴。
他眉頭微蹙,指尖偶爾會極輕地顫動一下。
顯露出內勁運轉的軌跡。
最右側的慕容複則一身月白長衫。
麵容俊朗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
想來是近日為康敏分了心神。
但此刻周身氣息依舊渾厚。
長衫下擺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們自姑蘇啟程便未動過半分輕功。
這般“緩行”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三人卻心照不宣。
蕭峰那等人物,是江湖中百年難遇的頂尖高手。
降龍十八掌剛猛無儔,聚賢莊一戰早已封神。
此次圍剿,慕容氏的精銳、甚至暗中聯絡的朝廷大軍,不過是用來掃清外圍、牽製蕭峰手腳的棋子。
真正的勝負手,全在他們祖孫三人的巔峰戰力。
若為了趕路耗損半分真氣,交手時被蕭峰抓住破綻。
彆說複興大燕的宏願,整個慕容世家都可能萬劫不複。
是以三人一路閉目調息。
連飲食都由專人送至車邊。
力求在抵達萬劫穀時,讓每一縷內勁都處於最充盈的狀態。
車廂角落,康敏正垂手侍立。
一身素白綾裙襯得她肌膚勝雪。
烏發僅用一支碧玉簪綰起,鬢邊垂落兩縷發絲,更添柔媚。
她生得極美,眼波流轉間自帶風情。
鼻梁秀挺,唇瓣飽滿如熟透的櫻桃。
可仔細看,那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算計。
此時她正端著一隻汝窯白瓷茶盞。
指尖捏著杯沿,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三人調息。
茶水順著茶匙緩緩注入盞中,不多不少剛好七分滿。
她先將茶盞遞到慕容龍城麵前的小幾上。
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祖父,您歇會兒,潤潤喉。”
見慕容龍城未睜眼,隻是微微頷首。
又轉向慕容博,姿態愈發恭謹。
“爹爹,這是新沏的雨前龍井,您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