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軍陣前,慕容博早已被心腹手下救醒。
喂服了慕容氏秘傳的療傷聖藥,勉強壓製住被蕭峰一掌重創的內腑。
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目光死死盯著穀口那場決定所有人命運的戰鬥。
臉色隨著戰局的變化而愈發灰敗。
當看到蕭峰引動那煌煌金色龍運。
將老祖宗慕容龍城的“滅國龍氣”全麵壓製時。
慕容博隻覺得眼前一黑。
一股混雜著絕望、嫉妒與無邊恨意的血氣直衝喉頭。
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他是頂尖武者,眼光毒辣。
如何看不出場麵上已是蕭峰大占上風。
老祖宗看似仍在勉力支撐,實則已是強弩之末,敗象已露!
周圍的大宋將領如種師道,以及那些傷勢稍輕的朝廷高手。
都急切地望向他。
希望能從這位慕容家的核心人物口中聽到一些“專業”的分析。
哪怕是一絲希望也好。
慕容博喉結狠狠滾動了兩下。
先是側過臉,對著身旁心腹無聲擺手。
他怕自己此刻不穩的氣息,被人瞧出內裡的慌亂。
指尖按在胸口傷處。
那處被蕭峰掌力震碎的內腑仍在隱隱作痛。
秘藥的藥力不過是強行粘合了裂痕,稍一動念便牽扯著鑽心的疼。
可他不能露怯。
周圍的動靜越來越清晰。
種師道的靴底碾過碎石的細微聲響。
身後朝廷高手們壓抑的喘息。
還有遠處戰場上傳來的氣勁碰撞聲。
每一絲都像針似的紮在他心上。
他深吸一口氣,刻意放緩了吐息的節奏。
將胸腔裡翻湧的驚濤駭浪一點點往下壓。
直到聲音聽起來雖仍沙啞,卻多了幾分刻意維持的鎮定。
這才緩緩開口,做起了解說。
“諸位不必過於擔憂。”
他先抬眼掃過眾人。
目光在種師道緊繃的眉頭上頓了頓,又快速移開。
像是怕被對方看穿眼底的虛浮。
“蕭峰此獠,不過是仗著些不知從何處竊取來的詭異氣運,一時猖狂罷了。”
說到“竊取”二字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擺,指節泛白。
他哪能不知道,那哪是什麼“竊取”的氣運。
分明是蕭峰自身命格與武道修為相融,才引動的煌煌龍氣?
可這話不能說。
一旦說破,宋軍這邊本就搖搖欲墜的士氣,怕是要立刻崩了。
他連忙轉開話題。
語氣裡添了幾分刻意營造的敬畏。
像是在提及什麼不可褻瀆的神隻:
“我慕容氏老祖宗,功力通玄,底蘊之深厚,豈是他這黃口小兒所能揣度?”
話音落時,他還輕輕抬手,對著穀口戰場的方向拱了拱。
姿態恭敬。
可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卻悄悄按得更緊了胸口。
為了讓這話更有說服力。
他猛地抬手指向戰場,聲音又拔高了些許。
像是要借著這份音量給自己壯膽:
“你們看!老祖宗雖暫時被那金光壓製,但步伐未亂,守勢依舊嚴謹!”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卻精準地指向慕容龍城的身影。
“你們瞧那步法,每一步都踏在氣勁交彙處。”
“看似被逼得後退,實則是在卸力。”
“這說明老祖宗仍有餘力,不過是在試探蕭峰的底!”
這話半真半假。
他看得清楚,老祖宗的步法雖還規整。
可衣擺下的腳踝,已在金光壓迫下微微發顫。
那哪裡是“試探”,分明是在硬撐。
可他不能說,隻能咬著牙往下編。
把蕭峰的優勢儘數貶低:
“那蕭峰看似威風,周身金光裹得嚴實,實則不過是無根浮萍!”
“借來的力量豈能長久?”
“就像暴雨後的積水,看著聲勢浩大,太陽一曬便會乾涸!”
他越說越順,像是自己都快信了這番話。
語氣裡添了幾分虛幻的篤定:
“隻要老祖宗能穩住陣腳,耐下心來耗著。”
“等蕭峰那股借來的氣勁一弱,抓住他力竭換氣的瞬間。”
“便是老祖宗反擊之時,未必不能絕地翻盤,一舉定鼎!”
話音落下,他刻意停頓了片刻,等著眾人的反應。
可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種師道隻是微微點頭。
眼神裡的擔憂非但沒減,反而多了幾分了然。
他知道,這位久曆沙場的老將,根本沒信他的話。
心沉了沉,慕容博緩緩收回手,垂在身側。
指尖的力道漸漸鬆了。
眼底那層刻意偽裝的鎮定,也一點點褪去。
露出了底下藏不住的絕望與苦澀。
像蒙了一層灰的銅鏡,再也映不出半分光亮。
他望著戰場,嘴上的話還帶著鼓舞的調子。
心裡卻早已亂成了一團麻。
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辣、苦、澀、恨,全都攪在一起。
對著蕭峰的情感,更是複雜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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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
這念頭剛冒出來,便像野火似的燒遍了四肢百骸!
他恨蕭峰,恨得牙根發癢。
若不是蕭峰,他慕容家籌劃了百年的複國大計,怎會毀於一旦?
若不是蕭峰,他那些忠心耿耿的族人,怎會一個個死於非命?
若不是蕭峰,他怎會被一掌震成重傷,兒子怎會淪為廢人?
這所有的災禍,都源於蕭峰!
這份恨,早已刻進了他的骨血裡,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疼。
緊接著,嫉妒又洶湧而來,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他嫉妒到發狂,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為什麼?憑什麼?
蕭遠山那個莽夫,一輩子隻知道逞匹夫之勇。
除了打架什麼都不會,粗鄙得連句像樣的文辭都說不出來。
怎麼就能生出蕭峰這樣的兒子?
武功蓋世,年紀輕輕便壓得天下英雄抬不起頭。
氣運加身,連老祖宗的“滅國龍氣”都能壓製。
更難得的是那份氣魄,包容天下。
不管是契丹人還是漢人,都願服他。
這樣的人物,仿佛天生就該屹立於眾生之巔。
憑什麼不是他慕容家的子弟?
若是慕容家能有這樣一個後輩,何愁大業不成?
可到了最後。
又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佩服,悄悄從心底冒了出來。
帶著幾分扭曲的不甘。
他不得不承認,蕭峰的武道天賦,實在是百年難遇。
遇強愈強,越是絕境,越能突破自身的極限。
剛才麵對老祖宗的“滅國龍氣”。
換做任何一個人,怕是早已慌了陣腳。
可蕭峰卻能穩住心神,反過來壓製老祖宗。
還有那份氣魄。
不計較自身的契丹身份,不在乎世人的誤解。
隻為了天下蒼生著想。
這份格局,是他慕容博,甚至是整個慕容家,都望塵莫及的。
他盯著戰場中那道金光裹著的身影。
心裡又恨又妒,又忍不住佩服。
隻覺得一陣無力。
這樣的人物,偏偏成了他慕容家的死敵。
而他傾儘心血培養的兒子,卻連蕭峰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這份落差,像一把鈍刀,慢慢割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