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戰場,形勢已然明朗。
蕭峰立在戰場中央。
玄色鑲金的戰袍下擺被風掀起,獵獵作響。
周身縈繞的煌煌金色龍運愈發熾盛。
那金光並非刺眼的暴烈。
而是如同黎明破曉時的朝陽。
溫潤卻磅礴。
絲絲縷縷都與腳下的黃土緊密相連。
每一次呼吸,大地都似在輕輕震顫。
仿佛有萬千地底靈脈在為他輸送力量。
每一次抬步,身後萬千遼軍的甲胄便齊齊碰撞。
發出“嘩”的一聲轟鳴。
那聲浪彙聚成無形的氣場。
與他周身的龍運纏纏綿綿。
擰成一股生生不息的大勢。
這不是臨時借來的氣運。
而是他憑一己之力定鼎開國的根基。
厚重得能壓碎世間一切逆勢而為的力量。
他不再像最初那般疾攻猛打。
眼底的銳利斂去幾分。
多了幾分執掌全局的沉穩。
降龍十八掌的至剛至陽。
此刻竟與龍運的堂皇大勢融得嚴絲合縫。
沒有半分滯澀。
先前掌風如驚雷炸響。
如今卻似長江大河。
從雪山源頭緩緩奔湧。
一波推著一波。
層層遞進間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
掌印落在地上。
不是深陷的坑洞。
而是泛著淡淡金光的印記。
那印記擴散開來。
竟將慕容龍城腳下的土地都染成了淺金色。
一寸寸壓縮著對方的活動空間。
如同一張無形的金網。
越收越緊。
再看慕容龍城。
往日裡挺拔如古鬆的身形。
此刻早已沒了半分大宗師的氣度。
他周身縈繞的“滅國龍氣”。
本是暗沉如墨、帶著死寂腐朽的氣息。
此刻卻被蕭峰的金光啃噬得七零八落。
如同被烈陽炙烤的殘雪。
邊緣不斷消融、消散。
原本能籠罩周身丈許的黑氣。
如今隻剩薄薄一層。
緊緊貼在他的衣袍上。
連護住要害都顯得勉強。
他腳下的動作愈發踉蹌。
每退一步。
靴底便狠狠碾進黃土裡。
硬生生踩出一個深約半尺的深坑。
坑沿還沾著他從嘴角溢出的烏黑血液。
那血液落在地上。
竟“滋啦”一聲冒起細小的黑煙。
是滅國龍氣被金光淨化時。
反噬自身經脈的痕跡。
混著掌力震傷的內傷。
每一口血都帶著他二百年功力的損耗。
可這位活了二百餘年的老牌大宗師。
終究不是尋常武者能比的。
縱使身陷絕境。
鬢角的白發被冷汗浸濕。
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他眼底的光芒卻未熄滅。
反而燃起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厲。
心誌堅韌如他。
竟當著兩軍的麵。
連續五次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不顧一切地燃燒本命精元!
“轟!”
第一聲爆鳴響起時。
慕容龍城周身的黑氣驟然膨脹。
原本稀薄的死寂之力瞬間翻湧。
如同瀕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黑色氣浪帶著刺鼻的腐朽味。
竟硬生生將蕭峰逼近的金光逼退了數尺。
他雙目赤紅。
手中凝聚起黑氣凝成的掌印。
攻勢變得異常瘋狂、淩厲。
每一招都朝著蕭峰的要害招呼。
掌風裡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仿佛真要憑著這股爆發力。
硬生生撕開一條生路。
絕地翻盤!
“慕容老祖威武!”
“殺了蕭峰!殺了他!”
每一次慕容龍城短暫占據上風。
宋軍陣營那邊都會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那歡呼裡夾著絕望中的希望。
還有幾分瀕臨瘋狂的急切。
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種師道站在宋軍陣前。
銀甲上還沾著未乾的血漬。
雙手緊緊攥著腰間的佩劍劍柄。
指節泛白。
目光死死盯著戰場。
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胸膛劇烈起伏著。
生怕下一秒那點希望就會破滅。
殘餘的江湖人士更是失態。
有的踮著腳往前湊。
有的扯著嗓子嘶吼。
聲音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沙啞。
卻依舊不肯停下。
拚儘全力為慕容龍城呐喊助威。
人群中的慕容博。
原本灰敗如死灰的臉上。
驟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他踉蹌著往前邁了兩步。
雙手死死抓著身邊人的胳膊。
指甲幾乎嵌進對方的肉裡。
嘶聲大喊:
“老祖宗!殺了蕭峰!殺了他!”
“慕容氏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
就連易容改扮的慕容複。
此刻也沒了往日的偽裝。
他穿著一身普通武師的粗布衣衫。
如同陰溝裡的老鼠般縮在武林人士的人群中。
帽簷壓得極低。
卻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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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他死死咬著牙。
在心中瘋狂詛咒蕭峰。
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一遍遍地期盼著老祖宗能創造奇跡。
將那個毀了他複國夢、讓他顏麵儘失的男人。
撕成碎片!
然而。
希望終究如同風中的泡沫。
升起五次,便被無情地戳破五次。
蕭峰的根基實在太雄厚了。
開國龍運如同無底的深淵。
無論慕容龍城爆發出多少力量。
都能被這股金光穩穩接住。
甚至還能反過來吸收其中的殘餘力道。
變得愈發熾盛。
更何況。
開國龍運對滅國龍氣的克製。
本就是本質上的。
一個是開創新朝的生機之力。
一個是覆滅舊國的腐朽之氣。
如同光明與黑暗。
相遇便是碾壓。
毫無周旋餘地。
慕容龍城每一次的爆發。
都像是烈火烹油、雪上加霜。
雖然短暫猛烈。
卻連半炷香的時間都撐不住。
反而加速了自身本命精元的消耗。
衰敗得愈發迅速。
每一次他憑著爆發占據“優勢”。
下一刻迎接他的。
便是蕭峰更加沉穩、更加磅礴的反擊。
金光如同漲潮的海水。
以比之前更強大的姿態碾壓回來。
將他周身的黑氣淨化得更加徹底。
連一絲殘留都不肯留下。
一次,兩次,三次……
當第五次爆發的黑氣被蕭峰掌心的金光輕輕一推。
便如同碎玻璃般四散開來時。
宋軍陣營那邊的歡呼聲。
終於變得稀稀拉拉。
沒了先前的急切與瘋狂。
隻剩下滿滿的無力與絕望。
種師道緩緩閉上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不忍再看那注定失敗的結局。
慕容博雙腿一軟。
直接癱坐在地上。
臉上的潮紅瞬間褪去。
重新變得灰敗。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人群中的慕容複。
帽簷下的眼神徹底黯淡下去。
先前的怨毒被一層冰涼的死寂覆蓋。
隻剩下深入骨髓的不甘。
他知道。
慕容氏最後的希望。
也沒了。
戰場中央。
慕容龍城的氣息已經衰敗到了極點。
他原本挺拔的身形變得佝僂。
脊背彎得像一把老舊的弓。
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仿佛在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裡。
瞬間蒼老了百歲。
花白的頭發淩亂地散在肩頭。
沾著血汙與塵土。
他抬起頭。
渾濁的目光落在步步緊逼的蕭峰身上。
對方白袍勝雪。
周身金光雖不如先前熾盛。
卻依舊氣勢如虹。
每一步落下都帶著天地大勢。
如同天帝巡狩般威嚴。
那模樣。
讓他眼中終於露出了徹底的絕望。
他清楚地知道。
在武道之上。
自己已是一敗塗地。
再無任何翻盤的可能。
可他不甘心!
他是慕容氏的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