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畫雖已泛黃發古。
可墨色勾勒的劍痕依然淩厲如霜,筆鋒遊走間似有劍氣破空而出。
最令人震撼的,是畫旁書寫的六首四言絕句——每一個字都暗藏內力運轉之妙,分明就是江湖中傳說已久的六脈神劍口訣。
蘇信隻匆匆一瞥。
便扶著劇烈喘息的枯榮禪師在茶桌前坐下。老和尚佝僂著背,每咳一聲都似要將肺腑震碎,七喘八喘後,才沙啞著嗓子問:“少俠,可曾聽聞過六脈神劍?”
“自然聽過。”
蘇信神色鄭重,“此功無需兵刃,僅憑指尖真氣便可化劍,殺人於無形,乃大理段氏天龍寺鎮寺絕學,武林中誰人不知?”
枯榮大師艱難地點頭,枯槁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既知此功,老衲便好開口了。不知少俠……可願學這門神通?”
從踏入密室的那一刻。
蘇信便猜到了這層緣由。
他也不扭捏,坦誠道:“這般絕世武學,莫說在下,換作江湖中任何一人,怕都求之不得。”
這番直白磊落的回答,讓枯榮大師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老和尚顫巍巍地指向牆上畫卷:“不瞞少俠,這六幅畫便是六脈神劍的精髓。畫中筆鋒暗含劍意,詩句裡藏著口訣。”
枯榮大師雙目垂危,強撐著一口氣搭配:“六脈神劍極其難以修行,不僅修煉者需內力深厚如海,還得有絕頂天資,二者缺一不可。”
“老衲與四位本字輩的師侄鑽研半生,也僅習得一式。少俠天資聰穎,小小年紀便能擊退大輪明王,內功深厚,舉世罕見,實乃修煉六脈神劍的不二之選。”
“老衲自知時日無多,毒氣即將攻心。還望少俠收下這六脈神劍,日後能替天龍寺尋覓傳人,彆讓這神通在老衲手中斷絕傳承。”
說完,枯榮大師便向蘇信彎腰跪拜。
蘇信一臉無奈,伸手想要扶住即將拜下的枯榮禪師,說道:“禪師,六脈神劍傳承之事我可以答應你,但事情還沒到那地步。這點毒真的不足為懼,送解藥的人馬最多半盞茶功夫就會趕到。”
枯榮大師以為蘇信是在安慰自己,強笑道:“施主何必如此,老僧早已看破生死,少俠無需用這些話寬慰我。”
話音剛落,一聲洪亮的佛音突然從大雄寶殿外傳來:“阿彌陀佛!枯榮大師,小僧鳩摩智又來叨擾了,大師不介意吧?”
這聲音穿透整個大殿,清晰地傳入暗室,仿佛就在耳邊說話。
“鳩摩智?他怎麼又來了?”
枯榮大師麵色驟變,不知對方此時前來所為何事。若是為搶奪六脈神劍,他們此刻毫無還手之力。
枯榮大師急忙扯下牆上六卷畫,塞進蘇信懷中:“少俠,快走!這西域僧人鳩摩智定是為六脈神劍而來。暗門直通後山,你快順著暗道離開!老衲為你擋住片刻!”
然而,蘇信麵上並無半點焦急之色,反而按住枯榮大師推搡的手,笑著道:“大師,你看,送解藥的人不是來了嗎?”
枯榮大師一愣,作為聰明人,經蘇信一提醒,頓時恍然大悟:“少俠的意思是……木高峰背後另有主使?”
“不是他還能有誰?”
“除了鳩摩智,還有誰能為了武功做出這等沒底線的事?”蘇信沉聲道:“大師且安心在此療養,我這就去把解藥取回來。”
說罷,蘇信邁開大步便要往外走。
枯榮大師急忙阻攔:“少俠不可!那鳩摩智內功深厚無比,他此時趕來,定然是功力已然全然恢複。你雖天賦異稟,但與他相比,仍有不小差距,還是快些逃命吧!”
蘇信神色自信,語氣篤定:“放心吧禪師,他傷不了我。”
話音未落,他已大步跨出暗室。
枯榮大師哪裡坐得住,心中擔憂不已,也急忙追著蘇信出了暗室。
兩人剛踏出暗室。
便見鳩摩智已換上嶄新的僧袍,顯然還沐浴整頓過。
他一掃先前落魄模樣。
再次寶相莊嚴,尤其立於夜空之下,周身似縈繞著溫潤珠光,氣息內斂,更顯不凡。
“好和尚!”蘇信見狀暗自讚歎,隨即上前行禮道:“大師早間輸了一籌,晚間卻使出下藥這般手段。您身為一代神僧,若此事傳揚出去,隻怕威名有損,惹人恥笑。”
鳩摩智淡然一笑:“施主此言差矣。我等出家人修行即是修心,若還會因身外之事或喜或悲,豈不是白讀了幾十年經書?”
蘇信目瞪口呆,這還是他頭一回見有人能將厚顏無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就連晃著繡鞋,坐在大雄寶殿橫梁之上的憐星,聽聞此言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蘇信沉聲道:“大師莫要巧言狡辯。我知曉您並非殘忍嗜殺之人,天龍寺上下與您無冤無仇。如今全寺僧眾身中奇毒、命懸一線,還望大師慈悲為懷,交出解藥,少造殺孽。”
“阿彌陀佛。”
鳩摩智宣了一聲佛號,臉上掛著笑,說道,“貧僧自是不會造那殺孽。隻要貴方將六脈神劍交與小僧,小僧自會雙手奉上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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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袖袍一揮,一個玉製的小瓶子出現在手中,晃了晃。
蘇信試探著與鳩摩智周旋。
他覺得鳩摩智本性並非壞到極致,應屬那種立場搖擺不定的混亂陣營。
蘇信相信這瓶解藥是真的,對鳩摩智正色道:“明王,你此舉有些強人所難了。先是下毒,這已然是你的不對,此刻又拿解藥威脅搶奪天龍寺的六脈神劍,這怕是犯了佛門的貪、嗔二戒吧?”
“更何況,還有一位大師死在了木高峰的手上。就算大師你沒有親手造那殺孽,此番也脫不了乾係。”
鳩摩智滿臉不屑,說道:“這與小僧何乾?小僧又沒有親手殺他。那僧人死在木高峰手中,自是他們之間的因果。大不了小僧之後為那僧人做法事,親自為他誦經四十九天,超度他往生極樂便是。”
“休要多言,快些將六脈神劍交出來,不然這天龍寺滿寺僧人,可都要去見我佛如來。”
鳩摩智這般盛氣淩人。
徹底激起了天龍寺眾僧的血性。
這些和尚本就性情剛烈,此刻更是個個漲紅了臉,怒喝道:“你這卑鄙無恥之徒,也配自稱佛門中人?還敢提我佛如來!我等就算是死,也不會把六脈神劍交給你!”
鳩摩智麵色瞬間冷了下來,絕頂高手的氣勢自他身上緩緩散開。
蘇信對天龍寺頗有好感。
又不想得罪鳩摩智,鳩摩智乃是天人之下少有的高手,教好了未來一統江湖時肯定有用。
見兩邊劍拔弩張,情勢即將失控。
蘇信趕忙插話道:“六脈神劍是天龍寺之物,我確實做不了主。我願用其他功法,向明王換取解藥,就當我吃點虧。”
“哼,六脈神劍何等神功,天下罕有。你能有什麼功法,能比得上六脈神劍?”
鳩摩智嗤笑一聲。
蘇信被如此輕視,卻並不惱怒。
“明王何必把話說的那麼滿呢?”說著話,蘇信向前走了兩步,裝模作樣地圍著鳩摩智轉了一圈,腳開始緩緩往上打量。
鳩摩智被蘇信這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冷哼道:“施主,你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