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店小二湊近,聲音帶著焦急和擔憂,“咱…咱彆管了吧?夫人和小姐可都盼著您平平安安回去呢!要是行蹤再被……聖地那些人發現……”
方年沉默片刻,緊握的手緩緩鬆開,麵團在他手中恢複了柔順。
方年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聲音低沉:“知道了。看那人坐騎神駿,背負兵刃,敢帶著個小女娃獨行,想必也有些倚仗。該提醒的,我們已做了。”
他終究還是將那份路見不平的衝動壓了下去。
店小二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滾去下麵!就你話多!”方年沒好氣地輕斥一聲。
“是是是……”店小二縮了縮脖子,不滿的腹誹道,“我這不是好心提醒掌...掌櫃...整天要防著您老打抱不平,我這當徒弟的容易麼...”。
“嘟囔什麼呢!再嘰歪逐出師門!”
另一邊。
踏雪馱著兩人,已行至兩處低矮山丘夾峙的窄道。官道上行人愈發稀少,四周山林靜得有些詭異。
陸安敏銳的感知中,身後綴著的“尾巴”氣息已增至七八道,且惡意愈發不加掩飾。
“嗬,真當我是肥羊了?”陸安心中冷笑。
就在此時!
嗤!嗤!嗤!
數道淩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勁箭、飛鏢、毒蒺藜……從前方山石後、側麵樹叢中,如同毒蛇般攢射而出,直取馬上二人!更有兩道陰狠的掌風,裹挾著腥臭,悄無聲息地從後方兩側貼地襲來,目標直指踏雪的馬腿!竟是打著先廢坐騎的主意!
“不知死活!”
陸安眼神一寒,殺意驟起!他甚至未曾拔刀!
鏘——!
一聲清越刀鳴撕裂寂靜!包裹巡天的破布條瞬間被無形刀氣絞得粉碎!一道金紅交織、凝練如實質的刀光,如同憑空升起的赤色壁壘,以陸安為中心橫掃而出!
刀光過處,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所有襲來的暗器、箭矢、掌風,如同冰雪遇驕陽,連一絲波瀾都未能掀起,便在煌煌刀意中無聲湮滅!
噗!噗!噗!噗……
數聲短促而沉悶的爆響幾乎同時從暗處傳來!那是潛藏偷襲者的身體被霸烈刀氣瞬間焚為飛灰的聲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
刀光一放即收。陸安身形紋絲未動,仿佛隻是揮了揮衣袖。林籬乖巧地將備好的新布條遞上,陸安隨手接過,動作流暢地將鋒芒儘斂的巡天重新裹好。
“駕。”陸安輕夾馬腹,踏雪仿佛無事發生,踢踢踏踏,載著兩人悠然穿過窄道,繼續前行。
待馬蹄聲徹底遠去,窄道旁一塊巨大的山岩陰影下,泥土微微鬆動。一個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沾滿泥土的中年人艱難地爬了出來,大口喘著粗氣,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極度恐懼。
“須……須延天?!他竟然是須延天境!”中年人聲音顫抖,滿是難以置信,“天下有名的須延天我都知道……他是誰?氣息…氣息收斂得如此完美?!扮豬吃虎?!”
他心有餘悸地望向陸安消失的方向,正準備起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轟隆——!
一聲沉悶如雷的轟鳴,毫無征兆地在他頭頂炸響!
中年人駭然抬頭,隻見晴空萬裡,哪有半分雷雲的影子?
“呃……”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怪響,下意識低頭。
胸口以下,空空如也。
他的上半身,正緩緩從腰部滑落,切口焦黑如炭,甚至沒有一滴鮮血噴出,似乎被某種極致的高溫瞬間封住。
視野天旋地轉,他看到自己無頭的下半身還保持著跪爬的姿勢,隨後意識便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遠處官道上,陸安將龍象銃從眼前移開,吹散了銃口一縷淡不可察的青煙,熟練地掰開銃管,退出一枚猶帶餘溫的赤紅色彈殼,重新裝填上一枚新的。
陸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藏得倒挺深。可惜,心太臟,味兒太重。”
隨後輕輕拍了拍身前捂著小耳朵的林籬,“好了,小籬兒,蒼蠅拍乾淨了。”
林籬放下手,小臉帶著興奮的紅暈:“陸哥哥好厲害!剛才那一下,像打雷一樣!”
陸安哈哈一笑,策馬揚鞭:“走,帶你去見識見識大永帝京的‘繁華’!”
馬蹄嘚嘚,載著兩人,向著那座巍峨的巨城奔去。
而那窄道中的灰燼與殘屍,很快便會被風沙掩蓋,如同從未存在過。隻有空氣中殘留的、若有似無的焦糊味和一絲極淡的血腥氣,訴說著方才那場短暫而致命的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