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鮮血從斷頭台上流下來,在青石板的縫隙間蜿蜒成一道暗紅色的小溪。
沈淩瑤站在刑場最前排,看著沈業那顆滾落在地的頭顱。
她這位親生父親,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咒罵她,那雙與她肖似的眼睛裡燃燒著純粹的恨意。
“小姐……”新買來的小丫鬟青露怯怯地在身後輕輕拽她的衣袖,害怕地說道,“咱們回去吧……好可怕……”
沈淩瑤沒有動。
她看著劊子手將無頭屍體拖走,看著衙役用鐵鉤勾起那顆頭顱,高高懸掛在城門示眾。
五月的陽光照在那張扭曲的臉上,曾經威嚴的沈大人,如今隻是一具可怖的屍首。
那個雨夜,父親派人追殺她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若不是她幸運地碰上裴臨淵,隻怕……
“沈小姐。”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沈淩瑤脊背一僵,沒有回頭。
那聲音太熟悉了。
過去三個月裡,她曾無數次在那個聲音的輕喚中醒來。
裴臨淵。
她緩慢轉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世子爺。”
定國公世子裴臨淵一襲墨藍色錦袍,腰間玉帶上懸著一枚青玉令牌,那是國公府繼承人的象征。
他麵容俊朗如刀削,眉宇間卻凝著一股化不開的寒意。
那雙她曾無數次近距離凝視的眼睛,此刻看著她,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本世子奉皇命監刑。”裴臨淵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沈小姐可還滿意?”
沈淩瑤指尖微微發顫。
七日前,她還是他府上的“瑤姨娘”,每晚為他研墨、煮茶。
而現在,他們必須裝作素不相識。
“國法昭昭,罪有應得。”
她垂眸答道,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
裴臨淵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轉向刑場:“沈業貪墨軍餉、勾結鹽梟,罪證確鑿,如今已經伏法,你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多謝世子爺秉公執法,還民女一個公道。”
沈淩瑤默默攥緊衣袖,低著頭又行了一禮。
“民女還有事,先告退了。”
她轉身欲走。
“沈小姐。”
裴臨淵忽然叫住她,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
“這是官府出具的證明,確認你母親所有嫁妝歸你所有。”
他遞文書的動作標準而疏離,指尖沒有碰到她分毫。
沈淩瑤接過文書,看到上麵蓋著鮮紅的官印,一時間熱淚盈眶。
“世子爺公正嚴明,民女感激不儘。”
她將文書收好,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裴臨淵沒有回應,隻是微微頷首,轉身走向監刑台。
陽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鬆,錦袍上的暗紋熠熠生輝。
沈淩瑤望著那個背影,喉嚨發緊。
腦海中浮現那晚,她跪在他的馬車下,求他救自己的場景。
“小姐,我們回府嗎?”青露小聲問。
沈淩瑤收回目光:“不,去梧桐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