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夜色漸深。
沈淩瑤雖酒量不錯,但“玉壺春”後勁綿長,她雙頰已染上淡淡緋色,眸光卻依舊清明。
蕭景琰單手支頤,似醉非醉地看著她:“沈小姐,你還沒回答,孤剛才的問題。”
“嗬嗬嗬……殿下……我真的很好奇……您今日幫你,究竟是為何?”
她不答反問,麵頰緋紅,像是真的喝醉了。
“不如,你自己想想?”蕭景琰盯著她,把問題投回去。
“嗯……民女不敢妄加揣測殿下的心思。”
“是不敢,還是不想?”
沈淩瑤抬眸,燭光映在她眼底,如星子閃爍。
“殿下總不能是喜歡打馬球吧?”
蕭景琰眸光驟深。
半晌,他低笑一聲,嗓音微啞:“沈姑娘很聰明。”
即便喝成這樣,說話依舊滴水不漏。
這樣的女人,相處起來很累,可若是同道中人,就另當彆論了。
他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今日在場上,裴臨淵多次對你放水,實在是太反常了,所以,孤是在試探他。”
沈淩瑤心跳微促,卻依舊鎮定:“裴世子?哦……您是說那位人物啊……說起來,我沈家若不遭遇變故,我現在可是他的弟媳婦兒呢。”
蕭景琰盯著她,忽而伸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發間的金鳳步搖,語氣意味深長。
“除此之外……你與裴臨淵……真的毫無瓜葛?”
沈淩瑤呼吸一滯。
就在此時,雅間的門忽而被叩響——
“殿下,定國公府世子求見。”
沈淩瑤指尖一顫,酒液險些灑出。
蕭景琰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來,有人坐不住了。”
門扉輕啟,裴臨淵一襲墨色錦袍踏入雅間,周身寒意凜冽。
他目不斜視,徑直向蕭景琰行禮:“殿下。”
蕭景琰輕笑:“裴世子怎麼有空來此?”
裴臨淵語氣淡漠:“今日郡主在馬球場上失儀,臣特來向殿下請罪。”
“哦?”蕭景琰把玩著酒杯,似笑非笑,“孤倒不知,郡主何時需要裴世子代為賠罪了?”
裴臨淵麵色不變:“郡主畢竟是臣的妻子,言行有失,臣自當負責。”
沈淩瑤指尖微微一顫,酒杯中的酒液輕輕晃了晃。
裴臨淵自進門起,未曾看她一眼,仿佛她隻是這雅間裡的一件擺設。
可越是如此,越顯得刻意。
蕭景琰眸光在二人之間掃過,忽而笑道:“裴世子多慮了,孤豈會因這點小事怪罪自家妹妹?”
裴臨淵頷首:“殿下寬宏。”
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瞬。
蕭景琰忽然看向沈淩瑤,語氣玩味:“沈姑娘,裴世子既來了,你可要再敬他一杯?”
沈淩瑤抬眸,醉眼迷離地望向裴臨淵,紅唇輕啟:“裴……裴世子?”
裴臨淵這才像是剛注意到她一般,冷淡地瞥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沈小姐既醉了,還是早些回府為好。”
沈淩瑤歪頭,忽而輕笑出聲:“裴世子……還真是愛管閒事呀。”
裴臨淵眸色一沉。
蕭景琰饒有興味地看著二人,忽而起身:“罷了,天色已晚,孤也該回宮了。”
他看向沈淩瑤,笑意深深。
“沈小姐,下次再敘。”
沈淩瑤搖搖晃晃地起身行禮:“恭送……殿下。”
待蕭景琰離去,雅間內隻剩沈淩瑤與裴臨淵二人。
空氣凝滯,落針可聞。
裴臨淵終於轉身,眸光如刃,直直刺向她——
“沈淩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淩瑤臉上的醉意瞬間褪去,眸光清明如雪:“裴世子這話問得奇怪,我做什麼了?”
裴臨淵逼近一步,嗓音壓得極低:“蕭景琰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沈淩瑤輕笑:“那裴世子呢?我就能招惹了?”
裴臨淵眸色驟冷。
她仰頭與他對視,一字一句:“裴臨淵,彆再來管我的事。”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殿下忘了拿玉佩……”
蕭景琰的侍衛推門而入,恰好看到裴臨淵與沈淩瑤近在咫尺的對峙。
空氣一滯。
裴臨淵瞬間退開,麵色恢複冷漠,仿佛方才的鋒芒隻是錯覺。
侍衛低頭:“打擾了。”
待腳步聲遠去,裴臨淵最後看了沈淩瑤一眼,轉身離去。
夜色沉沉,馬車內。
沈淩瑤靠坐在軟墊上,眸光清醒,哪有半分醉意?
青露小聲道:“小姐,三皇子他究竟是何用意?”
“他在試探。”沈淩瑤淡淡道,“試探我和裴臨淵的關係,也試探我的價值。”
“那裴世子……”
沈淩瑤垂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玉笛,輕聲道:“他越是想撇清,蕭景琰越會懷疑。”
而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可沒有忘記,沈業多買的西域毒藥斷魂散,跟蕭玉璃背後的蕭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說明,她母親的仇,還沒報完!
……
翌日清晨,沈淩瑤命周嬤嬤備了一份厚禮。
上好的血燕、西域靈芝,還有她珍藏的一瓶金瘡藥。
“小姐,謝將軍府上規矩嚴,咱們貿然上門,會不會太唐突?”
青露有些擔憂。
沈淩瑤撫了撫衣袖,淡淡道:“他因我受傷,我若不去,才是失禮。”
……
謝府門前。
朱漆大門莊嚴肅穆,門前兩尊石獅威嚴肅立,簷下懸著“忠勇將軍府”的匾額,筆力遒勁,據說是當今聖上親筆所題。
沈淩瑤剛下馬車,守門的小廝便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來:“可是沈小姐?”
沈淩瑤微怔:“你認得我?”
小廝咧嘴一笑:“將軍吩咐過,若是沈小姐來訪,不必通報,直接請進。”
沈淩瑤心頭微動,跟著小廝踏入府中。
謝府內陳設簡樸卻大氣,青石板路兩側栽著蒼鬆翠柏,廊下懸掛著鐵馬。
風一吹,叮咚作響,頗有邊關鐵血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