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塞草驚風_胡沙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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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塞草驚風(1 / 1)

陳五的手指在檀木匣蓋上摳出三道印子。卯時的天光透過窗紙,把案頭的《胡漢互市圖》照得發白,圖上用朱砂圈著的平城此刻像個灼熱的炭塊,燙得他視網膜發疼。

“大人,馬車已在後門備好。”王二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阿史那先生說,護城衛換防的間隙隻有兩刻鐘。”

他最後看了眼牆上掛著的狼首短刀——刀鞘內側刻著阿史那雲前日夜裡塞給他的紙條:“拓跋拔的狼衛已收買三成城門吏”。指尖撫過魚符,玄鳥尾羽的紋路硌得掌心發麻,他忽然想起崔浩昨夜在竹齋說的話:“當年乳母帶出的不僅是你,還有半卷《胡漢兵製要略》,如今該派上用場了。”

包袱裡的羊皮卷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陳五將檀木匣塞進夾層,外頭裹上三捆《水經注》抄本——這是他慣用的障眼法,去年往甜市運兵器時,就是用胡商的佛經匣子藏的弩機零件。

跨出寢室時,阿史那雲正靠在廊柱上擦革帶,狼頭銀簪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崔司徒的死士會扮作商隊腳夫,分三路出城。你走西北門,帶著這東西。”他遞出個牛皮囊,裡頭裝著風乾的胡羊肉,肉縫裡塞著片染血的狼頭麵巾——正是昨夜刺客留下的。

“為何給我這個?”陳五嗅著羊肉裡的血腥氣。

“讓平城的人以為你去追刺客了。”阿史那雲的指尖劃過他左臂的繃帶,“三天前拓跋拔的親信在西市酒肆放話,說要‘斬胡漢雜種於馬下’。你留在平城,便是靶子。”

西北門的晨霧混著駝鈴聲。陳五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縫隙看見城門吏檢查商隊時,阿史那雲突然拔刀砍向自己坐騎,驚得駝隊大亂。他趁機掀開暗格,順著排水渠爬出城外,腳底的朱砂痣蹭在青石板上,像滴被揉碎的血。

出了平城,北風立刻灌進衣領。陳五換上牧民的羊皮襖,懷裡的甜燈突然凝成“戍”字,金砂在衣內劃出熱痕。他望著遠處起伏的陰山,想起穿越後第一次看見邊塞互市的場景:胡商的氈帳挨著漢人的木棚,馬奶酒的膻香混著炒麵的焦香,鮮卑漢子和漢族匠人蹲在地上用石子算羊價——那才是他該紮根的地方。

三日後的黃昏,甜市的望火樓出現在視野裡。陳五掀開氈簾,看見城牆上新刷的胡漢雙語標語“互市即生路”,墨跡未乾的紅漆在暮色中像道傷口。阿史那雲的親衛騎馬迎上來,為首的鐵勒漢子扯開嗓子:“陳大人!前幾日柔然斥候在五十裡外晃蕩,咱們的馬隊被搶了兩車茶磚!”

他的手指驟然收緊,魚符隔著羊皮襖硌著肋骨:“召集胡漢商隊首領,戌時在議事帳開會。”轉身時,看見甜市的百姓圍在路邊,漢人孩童拽著鮮卑婦人的衣角,眼裡映著他身上的羊皮襖——他們不知道,這個帶著胡漢混血秘密的人,正帶著比互市更重的擔子歸來。

議事帳裡的牛油燈劈啪作響。陳五摸著案上被割破的茶磚包裝,指甲陷入染著血漬的麻布裡:“柔然人這次動手,不是為了財。”他抬頭,掃過帳內二十七個胡漢首領,漢人商隊的李掌櫃攥著算盤,鮮卑部落的乞伏俟斤捏著骨刀,“他們砍的是茶磚,卻衝著咱們的脖子來——想斷了胡漢的筋。”

乞伏俟斤的骨刀剁在木案上:“怕什麼!咱們有三千胡騎,還怕柔然的小崽子?”

“三千騎?”陳五展開從平城帶出的羊皮卷,上麵畫著胡漢兵製的對比圖,“柔然騎兵擅遊擊,咱們的胡騎雖勇,卻像盤散沙。”他指向圖上用朱砂標紅的“部曲製”,“漢人軍隊的屯墾製能聚民為兵,胡人部落的千戶製可集騎為陣,若把兩者合起來……”

李掌櫃推了推鼻梁上的銅框眼鏡:“陳大人是說,讓胡漢百姓平時經商放牧,戰時為兵?可咱們都是生意人,拿慣了算盤和套馬杆,哪懂耍刀?”

阿史那雲突然站起身,狼頭革帶掃過木案:“去年冬天,漢人張老漢用趕車的皮鞭抽退三個馬賊。上個月,鮮卑的鐵木耳用剁肉的彎刀砍斷柔然斥候的箭杆——咱們手裡的家夥,本就是兵器。”他抽出腰間短刀,刀柄上纏著半舊的漢家絲絛,“關鍵是要讓胡漢的刀往一個方向砍。”

陳五望著他眼裡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在太學藏書閣看見的《胡漢兵製要略》殘卷:“明日起,甜市周邊十裡設五個屯田點,每個點抽三十青壯,胡漢各半。漢人練弩,胡人練騎,每月會操一次,由阿史那先生和我親自帶隊。”他摸出從崔浩處得來的玄鳥令符,往案上一拍,“兵器從互市的鐵器裡抽一成,甲胄用胡商的牛皮、漢匠的熟鐵合製——咱們的兵,叫‘市易衛’,護的是胡漢的買賣,守的是甜市的煙火。”

帳內靜了片刻,乞伏俟斤突然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門牙的牙床:“市易衛?好名字!老子的馬刀早該見見血了——不過先說清楚,漢人要是拖後腿,老子的馬鞭子可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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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櫃哼了聲:“咱們漢人的弩箭,準頭比你們的胡笳還響。”

散帳時,阿史那雲落在最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玄鳥令符:“你這是要把甜市變成鐵桶。”他忽然壓低聲音,“崔司徒的密信說,平城的禦史台已聯名彈劾你‘擁兵自重’,陛下卻隻批了‘知道了’三個字——他在等。”

陳五望著帳外的星空,五星的位置比在平城時更亮,像五顆釘在天幕上的鉚釘:“等甜市的市易衛煉成,等胡漢的筋骨擰成繩,平城那些喊打喊殺的人,自然會看見——咱們守的不是權,是讓胡漢都能喘氣的活路。”

屯田點的訓練比想象中艱難。第三天,漢人青壯和鮮卑騎手便在靶場打了起來——前者嫌後者“縱馬踩壞田壟”,後者罵前者“弩箭射偏了還嘴硬”。陳五趕到時,阿史那雲正用狼頭革帶抽開扭打的眾人,皮帶上的“忠孝”玉扣染著血:“都給老子聽著!你們的婆娘在甜市賣絹賣奶酒,你們的娃在學胡漢兩家的話,現在打架?不如去給柔然人當靶子!”

他蹲下身,撿起地上斷裂的弩箭,箭頭還沾著鮮卑騎手的血:“看見沒?這箭用的是漢人的三棱鏃,卻配了胡人的鷹羽——就像你們,漢人血脈裡流著胡人的風沙,胡人骨血裡滲著漢人的煙火。”他忽然扯開自己的衣襟,胸口纏著塊漢家的蜀錦,上麵繡著鮮卑的狼頭,“我阿爹是柔然的千夫長,我娘是漢人的織婦,他們死在參合陂時,手裡還攥著半塊胡餅和半匹蜀錦——你們現在爭的,比他們當年丟的,還重要?”

場中漸漸安靜。漢人青壯李狗剩撿起鮮卑騎手掉落的骨刀,用袖口擦了擦血:“阿史那大哥,明日我教你們瞄弩機準星,你們教我們騎馬,行不?”

鮮卑騎手鐵木耳啐掉嘴角的草莖:“行啊,不過老子的馬隻讓敢抓鬃毛的漢子騎。”

訓練場上的炊煙混著胡笳聲升起時,陳五正在望火樓調試新製的銅製望筒。阿史那雲抱著一摞牛皮甲胄上來,革帶上的玉扣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崔司徒派人送來消息,說平城最近流傳‘玄鳥現世,國將不國’的謠言——怕是拓跋拔在拿你的身世做文章。”

陳五的手指頓在望筒上,魚符的溫熱透過層層衣物傳來:“讓他們傳。”他望著遠處屯田點的燈火,像串胡漢合製的星子,“等市易衛能在柔然騎兵麵前走上三個回合,等甜市的商路比平城的官道還穩,那些謠言,自然會被胡漢百姓的罵聲壓下去。”

他忽然想起穿越初到甜市時,在胡商的帳裡看見的情景:一個鮮卑母親用漢語給孩子唱《詩經》,旁邊的漢族匠人跟著哼鮮卑的牧歌。那時他不懂為何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能如此和諧,現在卻明白,所謂“胡漢同根”,從來不是寫在宗正寺秘檔裡的血脈,而是刻在百姓灶台上的煙火。

十月的塞草開始泛黃,市易衛的第一次會操在甜市校場舉行。陳五穿著半胡半漢的鎧甲——上身是漢式鐵劄甲,護心鏡刻著鮮卑的雷紋;下身是胡式皮褲,靴筒上繡著漢人喜愛的纏枝蓮。他手按狼首短刀,看著場中胡漢青壯列成的雁翎陣:前排漢人持弩,後排鮮卑控騎,中間是兩隊混合編隊的刀盾手,盾牌一麵繪著狼頭,一麵刻著玄鳥。

“報——!”斥候騎馬衝進校場,“西北方向發現柔然騎隊,約三百人!”

阿史那雲的狼頭銀簪閃過冷光:“來得好。”他轉頭望向陳五,眼裡燃著鬥誌,“讓市易衛試試成色?”

陳五摸了摸甜燈,金砂凝成“試”字,燙得掌心發麻。他抽出短刀,刀光映著校場邊圍觀的百姓——有漢人婦人抱著胡商的孩子,有鮮卑老人跟著漢童學數錢。他突然明白,這場仗不是為了證明誰更強,而是要讓胡漢百姓知道,他們共同的刀刃,能劈開任何想斷他們活路的手。

“按第三套陣型!”他的吼聲驚起寒鴉,“漢人弩手先壓陣,胡騎繞後斷水源,刀盾手結陣護商隊——記住,咱們身後是甜市的灶火,丟了陣地,就丟了胡漢的鍋!”

校場的風沙卷起時,陳五看見阿史那雲帶著胡騎衝出,狼頭革帶在風中獵獵作響,像麵永不倒下的旗。他忽然想起在平城看見的五星連珠,此刻的甜市校場,胡漢青壯組成的陣型,不正是地上的星圖?每一個揮刀的漢人,每一個控弦的鮮卑人,都是這星圖上的光點,聚成讓柔然騎兵膽寒的火光。

這一夜,甜市的望火樓始終亮著燈。陳五坐在議事帳內,聽著傷兵的呻吟和慶功的胡笳聲交織,手裡攥著染血的魚符——玄鳥尾羽上沾著柔然人的血,卻也沾著漢人青壯的汗。他知道,從此刻起,他不再是平城朝堂上的棋子,而是胡漢百姓親手堆起的壁壘,是塞北草原上的星燈,照亮的不僅是互市的商路,更是胡漢共存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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