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符起雲生_胡沙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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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符起雲生(1 / 1)

陳五是被疼醒的。

右肩的刀傷像被火炭反複炙烤,左小臂的毒順著血管往上爬,每寸皮膚都繃得發緊,像要裂開。他蜷在縣衙後堂的竹榻上,藥罐在牆角“咕嘟”作響,藥味混著血腥味直往鼻子裡鑽。窗外的雨下得正急,瓦簷的滴水砸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像極了老張咽氣前的心跳。

“大人,該喝藥了。”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端著藥碗湊過來,手在發抖,右手上的紗布滲著血——那是被鐵鏈砸斷的指骨,接得歪歪扭扭。陳五撐起身子,藥湯的苦味剛觸到舌尖,他就皺起眉頭:“太苦了。”

“苦...苦才治病。”小李抹了把臉,“王二嬸說,加了蜜棗,可...可我熬的時候手滑,蜜罐摔了。”陳五望著他泛紅的眼眶,突然笑了:“你這小子,連蜜都守不住。”他接過藥碗,仰頭喝儘,藥汁順著嘴角流下來,在胸前的血痂上洇開片暗黃。

夜更深了。陳五盯著梁上的蜘蛛網,聽著雨打窗紙的聲響。他想起老張的屍體被抬走時,手裡還攥著半截樸刀;想起獨眼龍的玻璃珠滾進泥坑,在雨裡泛著幽藍;想起阿鶯的畫像被血浸透,小豁耳的輪廓模糊得像團霧。“老張,”他輕聲說,“我對不起你。”

窗外的竹影突然晃了晃。陳五的後頸泛起涼意——這是在戰場上練出的直覺。他想摸刀,可左小臂的毒讓他抬不起手;想喊人,喉嚨像塞了團棉花。門閂“哢嗒”輕響,他看見個黑影翻窗進來,裹著油布雨衣,腰間彆著淬毒的短刀——刀鞘上的虎頭紋,是金剛門的標記。

“陳大人,睡得香麼?”黑影摘下雨帽,是個瘦臉女人,左眉骨有道刀疤,和獨眼龍的位置分毫不差。她抽出短刀,刀刃在燭火下泛著幽綠,“崔大人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過我心疼你,給你個痛快。”

陳五的指甲掐進竹席裡。他想起三天前縣尉說“金剛門隻剩些殘黨”,想起昨夜小李說“後堂加了三重守衛”,想起懷裡的密詔還帶著體溫。“小李!”他用儘全身力氣喊,聲音卻輕得像片葉子。

女人的短刀刺過來時,陳五聞到了鐵鏽味——和慈雲寺、大雲寺的刀一樣,淬的是見血封喉的毒。他想躲,右膝的舊傷卻讓他動彈不得;想擋,左手的毒讓他連抬腕的力氣都沒有。刀尖離他心口還有三寸時,他突然摸到了什麼——貼在胸口的保命符,阿史那雲送的青銅符。

那是三年前,他在漠北追剿馬賊時遇到的道首。阿史那雲穿著月白道袍,站在篝火旁說:“陳將軍,這符是用天山寒鐵鑄的,能擋三災六難。”他當時沒當回事,隨手塞進懷裡,直到今天,符麵突然發燙,燙得他胸口發疼。

“叮——”

短刀刺在符上,迸出火星。女人的手腕震得發麻,短刀“當啷”落地。陳五借著這股力道滾下竹榻,撞翻了藥罐。藥汁潑在女人腳邊,她罵了句,彎腰撿刀。陳五摸出懷裡的密詔,摸出女兒的畫像,摸出那枚青銅符——符麵的雲紋正在發光,像有活物在裡麵遊動。

“你...你這是什麼妖術?”女人後退兩步,從懷裡掏出個瓷瓶。陳五認出那是蒙汗藥,可不等她扔出,後堂的門“轟”地被撞開。四個護衛舉著火把衝進來,為首的是縣尉周鐵,手裡的樸刀還滴著血:“大人!刺客扮成夥夫混進來了,我們殺了兩個!”

女人見勢不妙,甩出三枚淬毒的飛針。陳五本能地用符去擋,飛針撞在符上,“叮叮”彈開,紮進牆裡。周鐵的樸刀砍過來,女人旋身避開,撞碎窗戶跳進雨裡。周鐵要追,陳五扯住他的衣角:“彆追,守著我。”他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符上的光還在,暖得他眼眶發酸。

“大人,您受傷了?”小李撲過來,眼淚砸在陳五臉上。陳五摸了摸他的頭,目光落在那枚青銅符上——符麵的雲紋泛著幽藍,像阿史那雲的眼睛。他想起漠北的雪,想起阿史那雲說“這符認主”,想起自己當時笑著說“我陳五命硬,用不著”。原來有些東西,要到絕境時才知道珍貴。

“周鐵,”陳五說,“備馬車,連夜去平城。”周鐵一愣:“大人傷成這樣,路上怕...”“怕什麼?”陳五笑了,笑得比刀還亮,“金剛門、崔府的人都知道我在養傷,今夜沒殺成,明天還會來。與其等死,不如去見陛下。”他指了指懷裡的符,“這符救了我一次,說不定能救第二次。”

馬車是在醜時出發的。陳五裹著毯子縮在車廂裡,小李抱著田冊坐在他身邊,周鐵帶著二十個護衛騎馬隨行。雨還在下,車軲轆碾過青石板,濺起的泥點打在車簾上,像有人在敲鼓。陳五掀開簾子,看見老張的墳在路邊,新培的土被雨水衝得斑駁,他輕聲說:“老張,等我回來,給你立塊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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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二裡地時,樹林裡傳來梆子響。陳五的後頸又泛起涼意——這次不是直覺,是真的有埋伏。他摸出青銅符,符麵的光更亮了,像團小太陽。周鐵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大人,是崔府的人!大約三十個!”

“護著車!”陳五吼道。他掀開簾子,看見二十多個穿錦緞的漢子從樹林裡衝出來,手裡舉著火把,刀鞘上的“崔府”二字被雨水泡得模糊。為首的是個絡腮胡,正是白麵書生的親衛——他在慈雲寺的血案卷宗裡見過畫像。

“陳五,崔大人說你命硬,我偏要看看!”絡腮胡揮了揮樸刀,“殺了他,賞銀翻倍!”

陳五把符攥在手裡。符麵的溫度透過掌心傳到全身,他突然覺得不疼了,右肩的傷、左小臂的毒、右膝的舊傷,都像被風吹散的霧。他抽出環首刀——刀在慈雲寺砍卷了刃,大雲寺崩了口,現在卻泛著冷光,像被符的光重新淬過。

“來啊!”他吼道,“我陳五的命,是百姓給的!要拿,就踩著我的屍體!”

戰鬥比之前更激烈。崔府的漢子們的刀砍在符上,迸出火星;飛針紮在符上,彈得老遠;連射來的箭,都被符的光撞偏,紮進路邊的樹乾。陳五的刀舞得像團黑風,砍斷絡腮胡的手腕,挑開偷襲者的喉嚨,劈碎樸刀的刀頭。周鐵和護衛們也紅了眼,喊著“為張統領報仇”,砍得崔府的人節節敗退。

雨停時,東方泛起魚肚白。陳五癱在車廂裡,符麵的光漸漸暗了,可溫度還在。他摸了摸符,摸了摸懷裡的密詔,摸了摸女兒的畫像。小李湊過來,遞給他塊米餅——是王二嬸連夜塞給他的,還帶著餘溫。

“大人,”小李說,“米餅甜。”陳五咬了口,米香混著血味鑽進鼻腔。他想起阿鶯的話:“阿爹,你要給百姓討糧,也要給自己討命。”他想起太武帝的密詔:“朕給你撐腰。”他想起阿史那雲的臉,在漠北的篝火裡忽明忽暗。

“甜,”他說,“比蜜還甜。”

平城的城牆是在辰時末看見的。陳五掀開簾子,看見城樓上的玄鳥旗在風裡獵獵作響,像團燃燒的火。周鐵勒住馬,回頭喊:“大人,到了!”陳五摸了摸符,符麵的溫度終於退了,可他知道,這符的光會永遠刻在他心裡。

馬車進城門時,他看見太武帝的儀仗隊迎了過來。皇帝穿著玄色龍袍,站在禦輦前,臉上的表情陳五從未見過——不是威嚴,不是震怒,是欣慰。陳五想下馬,可身體軟得像團棉花。太武帝走過來,扶他起來,說:“陳五,你瘦了。”

陳五笑了,笑得比陽光還亮。他想起老張的墳,想起小李的斷手,想起王二嬸的米餅,想起懷裡的符。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還會難走,血還會流,可他不怕了。因為他是陳五,是鎮南將軍,是百姓眼裡的光,是蛀蟲心裡的刺。就算血濺青石板,他也要把這均田的路,走到底。

陽光照在陳五的臉上,照在他懷裡的青銅符上。符麵的雲紋泛著幽藍,像阿史那雲的眼睛,像太武帝的密詔,像百姓的希望。他摸了摸符,摸了摸皇帝的手,摸了摸女兒的畫像,輕聲說:“陛下,臣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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