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被陸明推搡著，勉強在馬鞍上直起一點身子。
他嘴唇哆嗦著，看著下方無數雙熟悉又陌生的、充滿恐懼的眼睛，巨大的屈辱感和更深的恐懼淹沒了他。他按照陸明的話，斷斷續續地、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都…都安靜！”
火州國百姓見國主發話了，也都陸續安靜下來等候下文。
“是天兵…是東方大明天朝上國的天兵…是我們的人…先招惹了他們…”
“天朝太子殿下…不殺…不殺百姓…隻懲罰…懲罰…”說到“懲罰”二字，他心頭猛地一沉，一絲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就在這時，大虎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通過陸明的翻譯，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城門上空：
“始作俑者，必須伏誅，以儆效尤！”
艾山聽到“始作俑者”四個字，渾身劇震！他猛地抬頭看向大虎，眼中充滿了哀求：“不…不…大人！饒命！我…”
他想說自己是受了蒙蔽，想說自己願意獻上所有財富…
然而，大虎的動作快如閃電！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艾山一眼，右手那柄沾滿腦漿和碎骨的巨錘，如同拍蒼蠅般，帶著一道沉悶的破風聲，隨意地、卻又精準無比地，砸在了艾山的後頸之上！
哢嚓！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
艾山所有求饒的話語戛然而止。他肥胖的臉上還凝固著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眼中的神采瞬間熄滅。
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視角詭異地拔高、旋轉…他最後看到的景象，是自己那具穿著華麗錦袍、卻失去了頭顱的肥胖身軀，如同一個破敗的皮囊，軟軟地從馬鞍上滑落，重重地砸在火州國乾燥的黃土之上。
無頭的脖頸斷口處，鮮血如同噴泉般洶湧而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土地。
整個火州城門前，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百姓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他們至高無上的國主，就在他們眼前，像一隻雞一樣被隨手拍碎了腦袋！
大虎甩了甩錘頭上沾染的紅白之物，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陸明，找城中石匠，立刻在城中心廣場立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噤若寒蟬、麵無人色的火州民眾，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螻蟻：
“碑文用大明官文和此地文字書寫：大明洪武二十九年末，火州國主艾山，縱兵劫掠大明冠軍營，殺我士卒，辱我國威。大明太子殿下遣軍討逆，誅其首惡，滅其凶兵。特立此碑，昭告四方：凡有敢犯大明天威者，雖遠必誅，國主授首，前車之鑒！”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律法般的威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火州人的耳中，也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印刻在他們靈魂深處。
當夜，火州城中無人入眠。在冠軍營士兵冷漠的監督下，城中最好的石匠連夜趕工。
大虎等人則在王宮那座稍大的土堡）中休整，取用了足夠數日所需的清水、肉乾和不易變質的穀物，對城中其他財物秋毫無犯。
這種刻意的“不擾民”，配合白日那雷霆萬鈞的殺戮和城門前血淋淋的斬首，以及那塊正在雕刻的、注定成為火州國數百年夢魘的石碑，形成了一種更令人窒息的威懾。
當晚，竟有幾個自恃膽大的火州貴族，雖見識了大明鐵騎的恐怖威勢，卻反而滋生了“富貴險中求”的妄念。
他們趁著夜色，戰戰兢兢地摸到大虎休憩的王宮前，“撲通”一聲跪倒，額頭緊貼冰冷的土地，五體投地。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用顫抖的聲音向守衛請求覲見大虎將軍，聲稱願代表火州國，懇請天朝冊封他們其中一人為新任國主。
他們賭咒發誓，承諾一旦上位，火州必將世代臣服大明，永為藩屬，歲歲納貢不絕。
其用心昭然若揭——無非是想借大明的赫赫天威，在火州國內部迅速攫取權力，甚至幻想借助這棵參天大樹，將火州打造成這片綠洲的霸主。
王宮厚重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大虎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昏黃的燈火勾勒出他冷硬的輪廓。
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地上那幾個如同螻蟻般匍匐的貴族，眼神裡沒有絲毫波動，隻有深潭般的冰冷，以及一絲毫不掩飾的、如同看待汙穢之物的厭棄。
他甚至懶得開口，隻是微微偏頭，對身旁侍立的陸明低聲交代了兩句，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厚重的宮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外麵卑微的祈求與野望。
陸明上前一步，臉上掛著與大虎如出一轍的輕蔑。他俯視著地上尚未敢起身的貴族們，聲音如同寒冰碎裂，清晰而殘酷地傳達著大虎的意誌：
“將軍有令：爾等廢物，也配稱大明藩屬？滾！”
他頓了頓，語氣中的殺意陡然凝實：
“若再敢聒噪，擾將軍清靜——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如同重錘砸下。地上的貴族們渾身劇顫，哪裡還敢有半分遲疑？
連滾帶爬地慌忙起身，連沾滿塵土的華麗錦袍都顧不得整理，如同身後有惡鬼追趕，狼狽不堪地倉皇鼠竄，瞬間消失在王宮外的陰影裡。
看著他們那副連滾帶爬、恨不得多生兩條腿的窘迫模樣，陸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留情的嗤笑，仿佛驅散了什麼礙眼的蚊蠅。
他搖了搖頭，也轉身隱入宮門後的黑暗，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啟明星尚未隱去，東方的天際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
補充完物資、休整完畢的冠軍營將士已然列隊完畢。
甲胄在微曦中泛著幽冷的光，戰馬打著輕快的響鼻，精神抖擻。
昨日激戰的疲憊仿佛已被一夜的休整洗去，隻剩下鋼鐵般的意誌和肅殺之氣。
大虎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在晨霧中顯得格外低矮破敗的土城，以及城中心那座剛剛立起、在朦朧中如同墓碑般聳立的巨大石碑。石碑上，那用兩種文字刻下的、血淋淋的警告，將成為這片綠洲永恒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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