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結束後的第三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地麵臨時集合點就擠滿了人。廢墟清理組的四萬人,分成了二十個組,每組兩千人,跟著帶隊的到了各自的區域。每個人手裡都攥著剛領的撬棍和安全帽,年輕小夥子們互相拍著肩膀打氣,幾個年紀稍長的漢子正低頭檢查手套的耐磨層——那是後勤組連夜用舊輪胎剪出來的,雖不精致,卻紮實得很。
陸海天站在土坡上,看著人群裡晃動的身影,忽然想起災變前公司工地上的早會。那時他剛接手家族的建築公司,總愛在清晨的工地上轉,聽鋼筋碰撞的叮當聲,聞混凝土混著泥土的腥氣。沒想到時隔多年,竟在這樣的光景裡,重新見證了這般熱鬨的陣仗。
“都聽好了!”他揚聲開口,聲音順著風傳得很遠,“今天先清老城區東邊那片——就是挨著舊超市的地塊,那裡以前是居民區,樓體大多塌了一半,彆硬拆,先把碎磚碎瓦清出來,能用的鋼筋木料單獨堆著,後麵基建組還要用。”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最重要的是安全!遇到鬆動的牆體彆靠近,先叫爆破組的人來看看!誰要是逞能蠻乾,立刻停崗!”
人群裡響起一片“知道了”的應答聲,震得遠處的野草都晃了晃。陸海天揮了揮手,清理組的人立刻扛著工具往東邊走,腳步踩在乾透的土地上,踏出一串悶響。
第一個月的清理最是磨人。塌了的樓像堆揉碎的積木,碎磚裡混著舊家具的木板、生鏽的鐵皮,甚至還有沒被水泡爛的布料。年輕小夥子們掄著撬棍拆牆基,震得虎口發麻,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掉,砸在土裡洇出小小的濕痕;年紀大些的則蹲在地上撿鋼筋,用錘子敲掉上麵的水泥塊,再把長短一致的捆在一起——這些鋼筋要送去維修隊,拉直了能當臨時棚屋的骨架。
有回清理到一棟塌了大半的居民樓,撬棍剛插進牆縫裡,二樓的預製板突然“哢嚓”響了一聲,眼看就要往下掉。站在下麵的小夥子嚇得僵在原地,旁邊的老焊工王師傅一把拽過他,自己往旁邊滾了半米,預製板“轟隆”砸在地上,碎磚濺得老遠。
“說了彆硬來!”陸海天趕過來時,王師傅正拍著身上的土罵那小夥子,“這樓是磚混結構,災變時被水泡了三年,牆皮早酥了,得先把旁邊的支撐柱敲掉再拆!”他說著從口袋裡摸出個皺巴巴的本子,翻開給小夥子看——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樓體結構圖,是他前一天繞著廢墟轉了三圈畫的。
陸海天看著本子上歪扭卻清晰的線條,心裡暖了暖。他讓後勤組送了兩筐綠豆湯過來,蹲在王師傅身邊遞過一碗:“王師傅,辛苦您了。”
王師傅接過湯喝了口,抹了把嘴笑:“陸先生這話見外了。清乾淨了好蓋房子嘛——我孫子總問我,啥時候能住上有窗戶的屋子,能在院子裡種棵石榴樹。”他指了指不遠處正在撿碎玻璃的小男孩,“那就是我孫子,跟著來幫忙呢。”
陸海天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孩子不過七八歲,正蹲在地上用小鏟子把碎玻璃鏟進竹筐,小臉曬得通紅,卻半點不偷懶。他忽然想起小思,等這片清理完了,或許可以在這裡種棵樹,等小思長大了,樹也該枝繁葉茂了。
清理進行到第十五天時,維修隊那邊傳來了好消息——二十台拖拉機開到了地麵。劉軍開著其中一台往清理區,拖拉機“突突”地跑在土路上,揚起一路煙塵,引得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活看。
“這玩意真管用?”有個小夥子伸手摸了摸拖拉機的輪胎,眼裡閃著光。
“不光能跑,還能拉貨!”劉軍跳下車,拍著車廂笑,“以後清出來的碎磚不用你們扛了,直接裝車上,拉去北邊的窪地填坑——那邊以後要弄成蓄水池。”
有了拖拉機,清理的進度快了不少。每天二十台拖拉機拖著滿車的碎磚來回地忙碌,車鬥顛得“哐當”響,卻沒人覺得吵——那聲音裡,藏著日子往前挪的盼頭。
一個月後,東邊那片廢墟終於清得差不多了,該片區的工作由基建組接手,而清理組又轉移到下一個戰場。
被清理出的地麵坑坑窪窪,卻能看清當年的路沿石。陸海天讓人用壓路機碾了兩遍,把土整平,又撒了層石灰標出地基線——四層高的小樓準備打三米深的地基,這是他跟幾個老建築師傅商量定的,“地基得紮牢,不然以後下雨容易塌。”
打地基那天,基建組的四萬人早早來了,基建組又分成了二十個小隊,每支小隊負責一棟樓。他們先在石灰線裡挖溝,鐵鍬插進土裡時能聽見“噗”的輕響,是土徹底乾透了的緣故。挖出來的土堆在旁邊,要等會兒拌上碎石和水泥——水泥是遠征隊在舊建材倉庫找到的,雖然有些結塊,磨碎了還能用。
“先澆層水!”老瓦工李師傅指揮著人往溝裡潑水,“土太乾,直接澆水泥容易裂!”
水順著溝壁往下滲,土色慢慢變深。等水滲得差不多了,幾個人抬著攪拌好的水泥往溝裡倒,另一些人拿著抹子把水泥抹平。小思被我抱在懷裡站在遠處看,小手扒著我的胳膊,眼睛盯著溝裡的水泥,嘴裡“咿呀”叫——他大概是覺得那灰撲撲的東西,比地上的小石子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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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基打了整整半個月天。等水泥徹底凝固時,陸海天用錘子敲了敲,聽見“咚咚”的聲響,才鬆了口氣。接下來就是砌牆了——用的是清理時撿的舊紅磚,雖然有些缺角,卻比新燒的磚結實。基建組的人分成幾隊,一隊砌牆,一隊搭腳手架,還有人在旁邊和泥,泥裡摻了碎麥稈,能讓磚粘得更牢。
頭一層牆砌到半人高時,出了點岔子。有麵牆砌得歪了半寸,李師傅拿著水平儀量出來時,臉當場就沉了:“拆了重砌!”
砌牆的小夥子急了:“李師傅,就半寸,不礙事的……”
“怎麼不礙事?”李師傅把水平儀往地上一放,聲音響得很,“這是要住人的房子!現在歪半寸,等砌到四樓就歪半尺了!塌了怎麼辦?砸著人怎麼辦?”他指著遠處正在翻土的土地養護組,“人家種土豆都知道要把壟擺直,咱們蓋房子能糊弄?”
小夥子紅著臉沒再說話,拿起撬棍把剛砌好的牆拆了。陸海天站在旁邊沒作聲,心裡卻認李師傅的理——重建不是搭臨時棚子,得對得起往後住在這裡的人。
往後的日子,樓體一層層往上長。腳手架搭得越來越高,站在上麵能看見遠處的河道,有釣魚的人蹲在卵石上,竹筐放在旁邊,偶爾揚起魚竿,銀閃閃的魚在半空翻個身,落進筐裡濺起水花。
小思每天都要跟著陸海天來工地轉。他學會了說“磚”和“牆”,指著腳手架上的人咿咿呀呀,像是在跟他們打招呼。有次李師傅給了他塊沒燒透的紅磚,他攥著玩了一下午,把磚麵磨得光溜溜的,最後還非要塞給陸海天——大概是覺得,這是他找到的“寶貝”。
四個月後,第一批的二十棟小樓的封頂。陸海天站在樓前看了很久,夕陽把樓的影子拉得老長,落在剛撒了草籽的地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安穩。
“下一棟開始,留窗戶的時候大些。”他跟李師傅說,“能多進點光。”
李師傅笑著應:“好的,陸先生就按您說的辦!我讓木工把窗框做得寬了半尺。”
有了第一批建房的經驗,後麵的就好辦了。一年後,東區的八十棟生活區小樓全部立了起來。四層高的樓體排得整整齊齊,中間留著寬寬的路,以後要鋪石板當街道,每棟三個單元,每層兩戶。有回我抱著小思在樓間走,風從樓縫裡穿過去,帶著遠處土地養護組那邊飄來的麥草香——他們種的土豆已經冒出了綠芽,遠遠望去,一片嫩生生的。
第一批的八十棟樓封頂後,工作移給了裝修組。而基建組又轉移到了下一個陣地。
“快了。”陸海天從後麵走來,接過小思抱在懷裡,指著眼前這棟樓,“等這棟樓裝修好了,可以讓第一批達到條件的人先住出來了。”
小思趴在他肩上,小手指著樓房,忽然清晰地喊了聲:“家。”
陸海天愣了愣,隨即笑了,笑得眼角都有了細紋。他抱著小思往樓裡走,腳步踩在剛鋪的水泥地上,穩當得很。
是啊,快了。等把水廠的管道接過來,再種上樹,這裡就真的是家了。是能讓孩子在樓下追著跑,能讓老人在門口曬太陽,能讓日子慢慢長出煙火氣的——家。
夕陽慢慢沉下去,把小樓的牆染成暖融融的橘色。遠處的工地上還有人在忙,錘子敲在磚上的聲音“咚、咚”響,像在給這新生的家園,敲著安穩的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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