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樹頂的機械花苞停止了震顫,公輸月遺留的瑕疵焊紋如蛛網般鎖死玄機閣主的魂影。陳三收回按在樹身上的手,掌心殘留著金屬的冰冷與微弱的搏動。他轉向跪伏在地的葉紅綾,她眉心的麥苗狀缺口邊緣,淡金液體已凝成半透明的薄痂,下方卻隱隱透出不祥的暗紅,如同地底奔湧的岩漿。
“還能撐多久?”陳三的聲音沉得像墜入深潭的石。
葉紅綾用染血的指尖摳進地麵磚縫,借力撐起身體,魔丹在胸腔內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魔丹裂痕在吞蝕金液……像餓獸舔舐傷口。公輸月的影像……那警告,與這樹有關。”她喘息著,目光釘死在花苞底部那道仍在滲出淡綠毒液的裂痕上。
陳三的目光掃過狼藉的皇台。東北殿冰牆滲出的血線在日光下蜿蜒刺目,東南廳狂躁的藤蔓抽打著新砌的梁柱,留下道道焦痕,西南暗衛所門前的鎮淵柱上,玄機閣的殘紋在魔血退潮後如同醜陋的傷疤。破碎的冠冕殘片散落在玉階各處,在塵埃中反射著微弱的光——葉清雪冰棱護額的尖銳碎塊,蘇九漓骨環的斷裂殘骸,公輸月齒輪發冠崩飛的細小輪齒,葉紅綾血珀額釘迸裂的暗紅晶體。
“把這些,”陳三指向那些殘片,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都收起來。”
正午的日頭毒辣地炙烤著皇台中央的玄鐵砧台。四妃冠冕的殘骸堆疊其上,像一座小小的、殉葬的墳塋。陳三立於砧前,手中不再是玉璽,而是一柄通體烏黑、毫不起眼的鍛錘。錘頭粗糲,布滿風霜鑿刻的痕跡,錘柄纏繞著粗糙的麻繩,浸透了汗水與鐵鏽。
葉清雪、蘇九漓、葉紅綾分立砧台三麵。葉清雪臉色蒼白,額角一道新添的淺痕滲著血珠——那是東北殿冰牆反噬的劍氣擦傷。蘇九漓斷尾處的紗布隱隱透出血色,新生的狐尾不安地卷曲著。葉紅綾則緊捂著心口,眉心的薄痂下,暗紅湧動得更加劇烈。
“皇權非飾,冠冕非榮。”陳三的聲音穿透灼熱的空氣,錘頭緩緩抬起,“權柄之重,需以血肉筋骨相托,以瑕疵裂痕為憑!”
烏黑鍛錘帶著撕裂風聲轟然砸落!
“鐺——!”
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砧台上冰晶飛濺、骨屑崩散、齒輪碎末與血珀粉塵混合著騰起一團混沌的煙雲。煙雲中,一道刺骨的冰藍劍氣猛地爆出,直刺陳三麵門!那是葉清雪護額殘片中的不甘劍意。
陳三不避不讓,左手五指箕張,掌心赫然是昨日碾碎st金種時沾染的神血殘渣與十萬農具碎片遺留的凡鐵鏽跡!冰藍劍氣撞入這混雜著神性與凡俗、汙濁與卑微的掌心,如同沸湯潑雪,發出淒厲的嘶鳴,瞬間被侵蝕、裹挾、扭曲,最終凝成一道尺餘長、邊緣布滿鋸齒狀冰棱的深藍符令,符內隱約可見玄甲虛影手持鏽蝕兵刃!
陳三反手將這冰棱符令按向葉清雪。符令觸及她額角傷口的刹那,刺骨寒意與撕裂感同時爆發!她悶哼一聲,身體劇顫,額角鮮血瞬間凍結成血色冰晶,與符令融為一體。符令仿佛活了過來,緊緊吸附在她眉心上方,冰棱深處,玄甲軍魂手中的農具鏽跡正緩慢蔓延。
“執此‘玄冰軍符’,掌皇朝兵戈。”陳三的聲音毫無波瀾,“然軍符即枷,每喚軍魂,必噬爾魄,增爾額上冰棱之痕,直至神魂凍結,與陣亡將士同歸玄冰。”
葉清雪指尖撫過冰冷符令邊緣的鋸齒,那裡正緩慢滲出新的血珠,又被瞬間凍住。她抬眸,眼中再無遲疑,隻有一片冰封的決絕:“劍鋒所指,冰魄為證!”
鍛錘再次舉起,這一次砸向蘇九漓斷裂的骨環碎片與沾染狐毛的額環殘骸。骨屑與狐毛在重擊下並未粉碎,反而在高溫中熔融、拉伸、扭曲,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無數細小的唇形符文從熔融物中浮起,帶著萬族語言的嘈雜低語、詛咒、祈求和謊言,瘋狂衝擊著陳三的神魂。
“呃……”蘇九漓突然捂住心口,臉色煞白。她斷尾處的新生血肉如同被無形之手撕扯,精血正透過紗布,絲絲縷縷彙向那團熔融物。骨環的翻譯之力,竟在主動吞噬她的本源!
陳三眼中厲芒一閃,鍛錘變砸為碾,狠狠將熔融物壓在砧台上!同時,他張口一吸,昨日蘇九漓以骨環攔截st金種時泄露的、混雜著神族奴印密令的破碎音波,被他強行納入錘風!
“嗤啦——!”
青煙冒起,熔融物被強行塑形成一枚巴掌大小的弧形骨環。環體呈暗金色,表麵布滿細密凸起的唇形符文,每一個符文邊緣都帶著灼燒般的焦痕。陳三抓起骨環,其灼熱幾乎燙穿皮肉。他一步踏至蘇九漓麵前,骨環猛地套向她手腕!
“滋——!”血肉灼燒的聲響伴隨著蘇九漓壓抑的痛呼。骨環如同烙鐵嵌入她腕骨,焦痕瞬間蔓延至小臂,與斷尾處的傷口連成一片。無數混亂的唇語信息流洪水般衝入她腦海,其中一道加密訊息格外清晰:“……翼族血脈……天空之城祭壇……坐標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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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言骨環’,司諸族言,掌邦交。”陳三鬆開手,骨環已與蘇九漓血脈相連,“然言出法隨,皆需以爾尾為祭。斷尾重生之痛,即為爾權柄之價。若謊言欺心,骨環噬髓。”
蘇九漓看著腕上那枚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骨環,焦痕下的劇痛讓她狐尾痙攣,她扯出一個豔麗卻冰冷的笑:“萬族唇舌,皆在妾身腕間。真話假話,自有狐火焚心為鑒!”
第三錘,砸向公輸月散落的齒輪碎片。細小的輪齒在重擊下非但沒有變形,反而如同被喚醒的種子,瘋狂地旋轉、碰撞、組合!它們在砧台上跳躍生長,瞬間抽枝發芽,化作一株三寸高的青銅小樹雛形!樹冠並非葉片,而是無數細密咬合的微型齒輪,樹根則由扭曲的金屬藤蔓構成。
陳三目光掃過西北天工閣庭院中那株真正的青銅巨樹,以及樹頂包裹著胚胎與玄機閣主殘魂的機械花苞。他並指如刀,指尖凝聚著昨日那株無編號小麥在神血澆灌下生出的、蘊含微弱天道法則的金色麥芒!指刀淩空一劃,一縷金芒被強行剝離,注入青銅小樹的樹心。
“嗡——!”
小樹劇烈震顫,樹冠齒輪瘋狂旋轉,樹根藤蔓猛地紮入砧台玄鐵!一枚形似麥穗、由無數細密金銅齒輪構成的奇異果實,在樹冠頂端迅速凝結、膨脹!果實表麵,赫然浮現出公輸月留在機械花苞上的瑕疵焊紋脈絡!
陳三摘下這枚沉重的“麥穗齒輪”,走向虛空——公輸月雖逝,她的意誌已與青銅樹、與那胚胎、與這皇朝的根基糾纏不清。他將麥穗齒輪淩空按向西北天工閣的方向。
“哢噠…哢噠哢噠…”
齒輪轉動聲清晰響起。西北閣穹頂的星圖裂痕處,一道金銅色的根係虛影蔓延而出,精準地接住了飛來的麥穗齒輪。齒輪瞬間融入星圖,裂痕被暫時彌合,星圖流轉間,隱約可見麥穗的虛影在星辰間沉浮。
“‘生滅齒輪’,掌造化工巧,育萬物機樞。”陳三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回響,“然造化流轉,皆需燃機為薪。此物紮根西北星圖,亦紮根爾等血肉生機。催動愈頻,壽元愈短,終將與這鋼鐵叢林同朽。”
葉清雪與蘇九漓的目光投向空蕩蕩的西北方,仿佛看到那個總是沉默修補著瑕疵的身影。冰冷的符令與灼痛的骨環,在這一刻顯得愈發沉重。
最後,陳三的目光落在砧台上最刺目的存在——葉紅綾崩碎的血珀額釘殘片,以及幾塊沾著st毒液與魔血的暗紅晶體。他提起鍛錘,錘頭卻縈繞起濃鬱如實質的魔氣與燭陰血珀獨有的陰冷光澤。
錘落無聲。
血珀與魔血晶體並未碎裂,反而如同活物般蠕動、融合,在錘下拉伸延展,最終形成一枚三寸長、形似獠牙的玄黑令牌。令牌表麵沒有任何紋飾,隻有一片深沉到吞噬光線的黑暗,中心一道麥苗狀的裂痕貫穿首尾,裂痕深處,暗紅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
就在令牌成型的刹那,葉紅綾心口的魔丹猛地一跳!那道被公輸月遺留影像和金液暫時壓製的裂縫驟然擴張,撕裂般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她感到自己與那枚玄黑令牌之間產生了致命的吸力!
陳三手持令牌,一步便至葉紅綾麵前。他沒有任何言語,隻是將令牌那尖銳的尾端,狠狠刺向她心口魔丹裂縫的位置!
“噗嗤!”
沒有鮮血飛濺。令牌如同燒紅的鐵釺插入冰雪,毫無阻礙地沒入葉紅綾心口!魔丹裂縫被強行撐開,暗紅的魔光與令牌的玄黑瘋狂交織、吞噬、融合!葉紅綾發出淒厲到變形的慘嚎,身體如遭電擊般弓起,眉心缺口處的薄痂瞬間崩裂,粘稠的金液混合著暗紅魔血狂湧而出!
“‘燭陰令’,掌暗衛幽冥,鎮九淵詭譎。”陳三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吹過,“然令入魔丹,爾即為令,令即為爾。魔丹裂縫即爾權柄之域,亦是爾葬身之棺。裂縫彌合之日,便是爾魂飛魄散之時!”
劇痛如潮水般衝擊著葉紅綾的神智。她低頭,看著那枚完全嵌入心口、隻露出猙獰獠牙柄部的玄黑令牌,感受著魔丹被異物撕裂撐開的恐怖觸感,以及裂縫邊緣那不斷被令牌力量侵蝕擴大的灼痛。她染血的指尖死死抓住獠牙柄部,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喉嚨裡擠出嘶啞的回應:“幽冥……九淵……本宮……即是深淵!”
四件信物,皆成枷鎖。
陳三的目光掃過葉清雪額上滲血的玄冰軍符,蘇九漓腕間灼焦的萬言骨環,西北天工閣星圖中沉浮的生滅齒輪,以及葉紅綾心口嵌入的燭陰令。他抬手,將鍛錘上沾染的最後一點金種神性碎屑與農具鏽跡的混合物,狠狠拍向玄鐵砧台中心。
“明晨朝會,協政立製!”
砧台轟然下沉三寸,中心烙下一個扭曲的印記——半是神紋,半是鐵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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