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指揮所的廢墟內,死寂被東城方向傳來的、更加淒厲混亂的嘶吼與崩塌聲打破。湮滅的協奏曲雖已終結內部的混沌源頭,但失控的瘟疫與諸神黃昏的餘威,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這座傷痕累累的皇城。
葉清雪拄著染血的長劍,單膝跪在冰冷破碎的地麵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汙穢能量的侵蝕、透支的劍元、深可見骨的傷口,都在瘋狂消耗著她殘存的生命力。湛藍的劍光在她周身明滅不定,如同即將燃儘的燭火,隻能勉強護住身後指揮所內昏迷的墨衡與氣息幾近於無的公輸月。
她艱難地抬起頭,目光穿透被削開的穹頂,望向那片狂暴混亂的金色天穹。神罰並未因一位神將和一位混沌低語者的隕落而停歇,反而像是被激怒的巨獸,降下的法則亂流更加狂暴無序。而東城升騰起的汙穢煙柱,如同擴散的毒瘡,預示著更大的災難正在失控蔓延。
勝利?這遲來的、沾滿鮮血與犧牲的“勝利”,此刻品嘗起來,隻有無儘的苦澀與沉重。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浩瀚、威嚴、卻又帶著難以掩飾虛弱與疲憊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掃過整個天機閣區域!這股意誌直接無視了諸神黃昏領域的壓製,精準地鎖定了指揮所的位置。
緊接著,空間泛起漣漪。幾道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顯現。
為首者,正是秦昊!
他依舊穿著那身殘破的帝袍,臉色蒼白如金紙,心口處猙獰的傷口被臨時處理過,但紫金色的帝王之血仍在緩緩滲出,染紅了胸襟。他的步伐不複往日的沉穩,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虛浮,唯有那雙眼睛,銳利依舊,如同穿透黑暗的寒星,掃過滿目瘡痍的戰場,最終落在指揮所內。
在他身後,是同樣氣息不穩、身上帶著戰鬥痕跡的蕭玄,以及數名氣息精悍、顯然剛從東城前線抽調回來的近衛。
“陛下!”葉清雪掙紮著想行禮,卻被秦昊抬手製止。
秦昊的目光首先落在葉清雪身上,看到她白衣浴血、氣息奄奄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痛惜,隨即化為更深的冰寒。他快步走入指揮所,目光掃過昏死在地、氣息微弱的墨衡,最終定格在金屬台上那個被染血紗布包裹、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身影——公輸月。
指揮所內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金屬粉塵味,以及一種令人心碎的沉寂。
秦昊走到金屬台前,緩緩伸出手,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微弱的紫金光芒,小心翼翼地探向公輸月的手腕。那縷帝魂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感知到了她體內的情況。
經脈寸斷!識海寂滅!本源枯竭!靈魂之火微弱得如同螢火,在無邊的黑暗中搖曳,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唯一支撐著這具殘破軀殼沒有立刻崩解的,竟是之前他用以滋養她傷勢、此刻已近乎枯竭的一絲國運龍氣!
賢妃公輸月,這位天工族的絕世天才,昊天皇朝的科技支柱,為了守護造物的純潔,為了對抗混沌的褻瀆,已然燃儘了她的一切!此刻的她,與一具尚有微弱溫度的空殼,並無本質區彆。
秦昊的手,懸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劇痛,如同冰冷的巨錘,狠狠砸在他的帝王之心上。犧牲!又是犧牲!弑神弩貫穿黃昏的榮光之下,是賢妃以身為爐、以魂為火的慘烈獻祭!
“月兒…”一個低沉沙啞、幾乎不像是從秦昊口中發出的聲音響起,帶著壓抑到極致的痛楚。
他緩緩收回手,目光轉向角落裡那堆徹底化為飛灰的弑神弩殘骸位置,又看向地麵上散落的、屬於之前墨衡強行構建毀滅矩陣時崩裂的、還殘留著微弱毀滅氣息的金屬碎片。
就在這時,一名近衛快步上前,單膝跪地,手中捧著一物:“陛下!戰場清理時,在墨…那叛徒湮滅的核心區域,發現了這個!”
秦昊目光掃去。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通體黝黑卻隱隱流動著暗金色澤的金屬碎片。碎片表麵,烙印著半枚極其複雜、散發著純粹毀滅氣息的符文!正是公輸月以靈魂之火淨化後、融入毀滅矩陣核心、最終引導三重奏擊潰混沌汙染的那枚純淨符文的一部分!
這塊碎片,承載著公輸月最後的意誌,承載著弑神弩最核心的毀滅精義,更是她以生命為代價,守護“造物”不被褻瀆的證明!它是這場慘烈勝利的象征,是賢妃公輸月用生命鑄就的——桂冠!
秦昊伸出手,極其鄭重地接過了這塊尚帶著戰場餘溫的金屬碎片。入手沉重,冰冷,卻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那份熾熱的、不屈的意誌。
他低頭看著碎片上那半枚純淨的毀滅符文,又抬頭看向金屬台上無聲無息的公輸月。冰冷的目光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痛惜、憤怒、沉重,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傳旨!”秦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在死寂的指揮所內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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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公輸月,於天機閣一役,以身為爐,以魂為火,鑄不滅真文,淨汙穢之源,護我人族造物之基,功勳卓著,當…入英靈殿!”英靈殿:王朝供奉為國捐軀英魂的最高殿堂)
“其心血所聚,弑神真義碎片,當為鎮國之寶,供奉於…龍脈核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昏迷的墨衡和重傷的葉清雪,聲音更加沉凝:
“擢升墨衡,繼任天機閣主,統領天工族一切事務,不惜一切代價,救治賢妃!”
“葉清雪護駕有功,賜九轉回天丹,即刻療傷!”
“蕭玄!”
“末將在!”
“持此碎片,前往龍脈核心!”秦昊將那塊承載著純淨毀滅符文的碎片遞給蕭玄,指尖在那半枚符文上輕輕拂過,一縷極其精純的紫金帝血悄然融入其中,如同為這冰冷的桂冠加冕。“以朕精血為引,以龍脈玄黃為基,溫養此物!待賢妃…待他日,此物當歸其主!”伏筆:暗示未來可能用於喚醒公輸月或作為其某種“新生”的媒介)
“遵旨!”蕭玄雙手接過碎片,感受著其上那沉重而純粹的力量,以及那縷融入的帝王精血,肅然領命,身影瞬間消失。
秦昊的目光再次回到公輸月身上,停留了許久。那頂“遲來的桂冠”,冰冷而沉重,浸透了犧牲者的血淚。它是對她功勳的承認,卻也是對這慘烈代價的無聲控訴。
“帶賢妃回宮。”秦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以…玄黃之氣護持,不得有誤!”伏筆:玄黃之氣護持,為下章可能的“葬禮”與“新生”儀式埋下環境基礎)
近衛們小心翼翼地上前,極其輕柔地用特製的、流轉著微弱玄黃之氣的軟塌,將公輸月殘破的身軀托起。
就在公輸月被移離金屬台的瞬間,無人察覺的角落,她那隻被紗布覆蓋的、唯一殘存的手指尖,極其微弱地、無意識地…顫動了一下。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源自識海最深處的靈能波動,如同沉睡火種最後的餘溫,悄然纏繞上指尖,隨即又迅速沉寂下去,仿佛從未出現。
這頂以生命鑄就的桂冠,終究是戴上了。而賢妃的未來,如同她指尖那微不可察的顫動,在玄黃之氣的包裹下,沉入了更深沉的未知。葬禮的哀鐘似乎已在遠方敲響,但新生的契機,是否也在這片死寂中,悄然孕育?冰冷的金屬碎片在蕭玄手中,在龍脈核心的玄黃氣中,無聲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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