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戰場被煞氣籠罩,萬物凋零,唯有兩個身影未被黑暗吞噬——
其一,是葉凡。
他靜立原地,周身鴻蒙紫氣繚繞,如晨曦破曉,滌蕩汙濁。
煞氣翻湧而至,卻在觸及紫氣的瞬間冰雪消融,發出“嗤嗤”的灼燒聲。東極碑在他識海中微微震顫,垂落萬千道韻,將一切邪祟隔絕在外。
其二,是白無垢。
——這具曾被魔劍蛀空的身軀,如今反倒成了唯一的“淨土”。
他艱難地支起身子,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染血的目光掠過戰場,最終定格在無名身上。那個曾被他毀了一切的少女,此刻正單膝跪地,抵抗煞氣侵蝕,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白無垢忽然笑了。
這一笑,仿佛褪去了所有冰冷,隻剩下最深切的溫柔與悔恨。
“蕭!玉!痕!”
他仰頭嘶吼,沙啞的嗓音撕開黑暗。魔劍殘留的煞氣在他體內翻湧,卻再也無法侵蝕這顆早已破碎的心。
“蠱惑我屠戮至親的是你……但親手揮劍的,是我自己。”
鮮血從崩裂的傷口滲出,他卻恍若未覺,隻是死死盯著天際那道魔神般的身影。
“幸好……她還活著。”
染血的手掌按在胸口,那裡曾經藏著一枚早已乾枯的野山參護身符——妹妹六歲時偷偷塞給他的“寶貝”。
“這一次……輪到哥哥兌現誓言……護著你了。”
白無垢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因用力而發白。他最後望向無名,眼底翻湧著無數未能說出口的歉疚與眷戀——
“妹妹……對不起。”
噗嗤!
五指如刀,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血肉撕裂聲中,一顆赤紅如琉璃的劍心被他生生剜出,握在掌心。
——咚!咚!咚!
劍心仍在跳動,每一聲都如擂鼓般震顫天地。更詭異的是,它表麵纏繞著絲絲黑氣,與蕭玉痕手中的魔劍共鳴,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將兩者相連。
“不好!”
天空中,蕭玉痕臉色驟變。魔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上的猩紅魔紋竟開始寸寸崩裂。他再也顧不得沈雲,身形化作一道黑色閃電俯衝而下,嘶吼聲撕心裂肺:
“把劍心給我——!!”
勁風壓頂,死亡逼近。
白無垢卻笑了。
染血的嘴角微微揚起,他凝視著蕭玉痕扭曲的麵容,右手猛然收緊——
哢嚓!
琉璃破碎般的清響中,劍心爆裂成萬千光點。那些被魔劍吞噬的劍氣、被汙染的煞氣,連同他畢生的修為與記憶,都在這一刻……
煙消雲散。
劍心碎裂的刹那,白無垢的耳畔忽然安靜下來。
那些煞氣的嘶吼、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全都消失了。
恍惚間,他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踏光而來。
父親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衫,手掌上還有常年務農留下的厚繭;母親挽著簡單的發髻,眼角笑紋溫柔如初——就像記憶中每一個等他回家的黃昏。
“爹……娘……”
他像個迷途已久的孩子,終於卸下所有防備,淚水決堤而出。
沒有責備,沒有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