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諷刺的是,半月後,重傷的鐵狼族長——鐵原的兄長在彌留之際,將染血的族長骨鏈掛在了弟弟頸間。
而今,新任長老鐵原每一次撫摸這條骨鏈,都能感受到其上未乾的血跡,與永遠無法回答的質問。
慕容拓海沉默片刻。他望著鐵原攥緊骨鏈的粗糙手指,喉間滾動,卻終究沒能說出什麼安慰的話。
——他打心底裡不信那少年會背叛族人。
這些日子與鐵狼部落相處,他親眼見過鐵原為受傷的戰士徹夜不眠,見過蠻族漢子們寧可自己餓著也要把肉乾分給孩童。這樣的血脈裡,怎會養出臨陣脫逃的懦夫?
“......”
夜風卷著篝火的餘燼掠過,鐵原忽然鬆開骨鏈,布滿皺紋的臉上重新扯出笑容,仿佛剛才的陰霾從未存在。
“倒是沒想到,我們族長竟與貴宗宗主相識。”
他用力拍了拍慕容拓海的肩膀,震得對方青衫簌簌作響,“那小子——你們葉宗主,當年在五州盟會乾了什麼?竟讓我們族長記到現在?”
慕容拓海被拍得一個踉蹌,卻也不由失笑。
——的確,誰能想到在這北境蠻荒之地,會因宗主當年掀桌的“壯舉”,讓他們得到如此禮遇?
“慕容兄弟,我們要回部落準備遷移事宜,你們是隨我們一同回去,還是......?”
鐵原的聲音在晨霧中顯得格外粗獷。
慕容拓海略一沉吟,目光投向遠方若隱若現的聖山輪廓。
“我們就不跟著添麻煩了,正好借此機會去聖山看看。”
鐵原聞言大笑,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上:
“好!等我們回來這裡之後,定要痛飲三百杯!”
晨光中,鐵狼部落的隊伍漸行漸遠,沉重的腳步聲驚起林間飛鳥。
翌日清晨,當慕容拓海推開石屋的木門時,一道鐵塔般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所有光線。
“在下蠻龍。”
來人聲如悶雷,古銅色的肌膚在朝陽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奉父親之命,特來為諸位引路聖山。”
原來鐵原臨行前,特意將慕容拓海的打算告知了蠻刑。這位豪爽的族長當即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前來替他們做向導。
“有勞蠻龍公子了。”
慕容拓海拱手一禮,袖袍在晨風中微微拂動。
“嗐!什麼公子不公子的!”
蠻龍大手一揮,震得腰間骨飾嘩啦作響,“我們蠻族沒這麼多彎彎繞,叫我蠻龍就成!”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古銅色的臉龐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慕容拓海不禁莞爾。這一路行來,經曆了太多爾虞我詐,反倒是這北境蠻荒之地,讓他找回了久違的暢快。
“那就有勞蠻龍兄了。”
“這才對嘛!”
蠻龍豪邁大笑,聲震林樾,“跟緊我,帶你們見識見識我們蠻族的聖山!”
五人穿行在蒼翠的林海間。蠻龍健步如飛,粗壯的手臂不時撥開橫生的枝椏。約莫一個時辰後,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巍峨的巨峰拔地而起,山體呈現出奇異的青灰色,峰頂雲霧繚繞,隱約可見古老的圖騰石刻。山腳下,幾縷青煙嫋嫋升起,那是先一步抵達的部落正在安營紮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