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啟稟太子，北境急報！”內侍尖細的嗓音刺破東宮靜謐的夜，楊燁猛地從案前抬起頭，指節因攥緊奏疏而泛白。案上燭火搖曳，將他映在《隋輿圖》上的影子拉得頎長，那道代表邊境防線的朱紅墨跡，此刻像極了滲血的傷口。
他不是楊燁，至少靈魂不是。三日前穿越成隋朝太子的那個深夜，當“楊堅”二字從內侍口中吐出時，林燁便知自己墜入了曆史旋渦。可眼下這道急報，卻撕開了比史書更猙獰的裂縫——北境六鎮流民暴動，朔州總管李淵正率軍“平叛”，而密探傳回的另一個名字，讓他脊背發涼：拓跋陽。
紫陽真人，竟是拓跋陽。
楊燁踉蹌著坐回胡床，指尖撫過輿圖上“太原”二字。李淵駐守太原多年，手握河東兵權，本就是父皇楊堅暗中提防的對象；而拓跋陽，這個在民間傳說中能呼風喚雨的“紫陽真人”，真實身份竟是北魏皇族後裔，一手創立的“清虛觀”遍布北方，實則是收攏鮮卑舊部的幌子。
這兩人勾結，哪裡是流民暴動？分明是圍魏打援的死局。
他想起三日前與父皇的對話。楊堅坐在大興宮的龍椅上，鬢角已染霜華，指著北境奏疏道：“淵素有將才，讓他去平叛，正好試試他的忠心。”當時他尚不知拓跋陽的底細，隻覺李淵出兵太過積極，此刻才懂，那是拓跋陽給李淵遞的投名狀——用一場“可控”的暴動，換李淵調兵的借口。
“殿下，您臉色不好，要不要傳太醫？”內侍見他額頭滲汗，小聲問道。
“不必。”楊燁擺擺手，目光重新落回輿圖。北境六鎮地處長城沿線，是隋朝抵禦突厥的屏障，如今“暴動”四起，朝廷若不派兵支援，六鎮必失，突厥便會趁虛而入；可若派兵，派誰？派少府監的兵，李淵會以“軍情緊急”為由截留糧草；派並州的兵，那本就是李淵的舊部，隻會倒戈相向；派京畿禁軍？父皇絕不會動護駕的兵力，更何況大興宮到朔州千裡之遙，等禁軍趕到，六鎮早已成了李淵和拓跋陽的囊中之物。
好一個陽謀！明知是陷阱，卻不得不往裡跳。
楊燁站起身，在殿內踱來踱去。燭火劈啪作響，映得他眼底滿是焦灼。他不是曆史上那個懦弱的太子，可眼下的處境，比史書上任何一場宮廷鬥爭都凶險。李淵手握兵權，拓跋陽掌控民心，兩人一武一文，一明一暗，要的不是推翻隋朝，而是慢慢耗死這個剛統一不久的王朝——消耗兵力，耗儘糧草，耗散民心，最後像摘熟瓜一樣奪取天下。
“殿下，還有一事。”內侍猶豫著遞上另一封密信，“清虛觀近日在朔州、代郡一帶施粥，百姓都說‘紫陽真人’是活神仙，反而罵朝廷苛政……”
“夠了！”楊燁猛地攥緊密信，信紙在他手中皺成一團。拓跋陽這步棋更毒，一邊讓李淵用“平叛”之名消耗朝廷兵力，一邊用“施粥”收買民心，將所有罪責都推給隋朝。長此以往，北境百姓隻會認拓跋陽，不認大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穿越者的優勢在於知曉曆史走向，可眼下的局麵，已偏離了原本的軌跡——史書上從沒有拓跋陽與李淵勾結的記載，這說明蝴蝶效應已經出現，他必須跳出曆史的框架破局。
“傳我命令，即刻草擬兩道旨意。”楊燁走到案前，提筆蘸墨，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未落。第一道旨意，若調兵，該派誰？第二道旨意，若安撫民心，該如何應對拓跋陽的施粥？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越國公楊素。楊素是開國功臣，手握京畿兵權，且與李淵素有嫌隙，派他去北境，既能製衡李淵，又能讓父皇放心。可楊素為人專橫，若讓他掌北境兵權，會不會養虎為患？
楊燁閉上眼，腦海中閃過隋朝覆滅的畫麵：楊廣征高句麗，耗空國力，民變四起，李淵在太原起兵，最終建立唐朝。如今李淵提前動手，若不能扼製，隋朝覆滅的命運隻會提前。他不能讓曆史重演，更不能讓自己成為亡國太子。
“第一道旨意，封越國公楊素為北境行軍大總管，率兩萬禁軍馳援朔州，糧草由洛口倉直接調運，繞開太原。”楊燁睜開眼，筆尖落下，墨色在紙上暈開，“第二道旨意，命司農寺即刻押送十萬石糧食前往北境，在六鎮設立官倉，由太子府屬官親自監守，施粥時必須懸掛大隋龍旗，讓百姓知道，是朝廷在養他們！”
內侍接過旨意，見楊燁眼底已無半分慌亂，不由得暗自驚歎。他跟隨太子多年，從未見殿下有如此決斷。
楊燁卻知道，這隻是第一步。李淵和拓跋陽的陽謀，絕不會僅此而已。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夜風吹進殿內，帶著一絲涼意。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是三更天。
他想起穿越前看到的史料，李淵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他暗中積蓄力量多年，而隋朝內部矛盾重重。如今他雖是太子，卻無實權，父皇楊堅多疑，弟弟楊廣野心勃勃，朝堂之上，暗流湧動。
“拓跋陽……李淵……”楊燁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這場博弈，不僅關乎隋朝的命運，更關乎他的生死。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
“來人，備馬，我要去大興宮見父皇。”楊燁轉身說道。他知道，僅憑兩道旨意不足以破局，他必須說服父皇，警惕李淵和拓跋陽的勾結，甚至……提前削奪李淵的兵權。
內侍愣了一下，連忙點頭：“是，殿下。”
楊燁整理了一下朝服，快步走出東宮。夜色深沉，宮道兩旁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映得他的身影格外孤單。他知道，前路凶險，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可他彆無選擇，隻能握緊手中的棋子，與命運博弈。
大興宮的方向，燈火通明。楊燁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他的戰場，從穿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拉開了序幕。而這一次，他要改寫曆史，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大一統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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