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隨著王德全那尖細悠長,卻帶著一股寒意的唱喏,所有官員齊刷刷跪了下去,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金磚,頭顱深埋。
李睿身著黑底金龍的龍袍,頭戴十二旒冠冕,在一眾羽林衛的簇擁下,緩步走上高台。
他沒有看台下跪著的百官,也沒有看台上跪著的囚犯,徑直走到那張早已備好的審案台後,大馬金刀地坐下。
那張臉,年輕,俊朗,卻沒有任何表情。
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淵,讓人望之生畏。
“平身。”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百官戰戰兢兢地起身,依舊低著頭,隻敢用眼角的餘光去瞥那道令人戰栗的身影。
李睿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孫賀身上。
他沒問話,隻是那麼靜靜地看著,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鄙夷,隻有一種看死物的漠然。
孫賀被那目光看得渾身發抖,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一股騷臭味從他身下緩緩傳來,在寒風中格外刺鼻。
他尿了。
李睿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隨即移開目光,看向陸遠,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陸遠,宣吧。”
“遵旨!”
陸遠手持一卷厚厚的卷宗,上前一步,內力貫於喉間,朗聲宣讀。
“錦衣衛千戶孫賀,奉旨南下清查陳黨餘孽,其罪有……”
“一,勾結江南士族,偽造賬目,將查抄所得之三成,化為己有!”
“二,收受江南鹽商賄賂,白銀五十萬兩,為其走私私鹽提供庇護!”
“三,為滅口,殘殺士族管家、下人共計一十七口!”
“四,……”
陸遠的聲音,如同重錘,一記一記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每念一條,台下百官的臉色就更白一分,戶部尚書王景的胡子都在微微顫抖。
他們知道錦衣衛黑,卻沒想到,能黑到這種觸目驚心的地步!
三百萬兩!
那可是能再造兩萬火槍手,能再建一支無敵水師的錢!
就這麼被一個區區千戶,給吞了!
當陸遠念到“私吞逆產,共計白銀三百一十二萬兩,黃金八萬兩”時,台下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甚至有人腿軟,需要旁邊同僚攙扶才能站穩。
一直低著頭的孫賀,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絕望之下,反而生出了一股癲狂的凶性。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陸遠,用儘全身力氣掙紮著咆哮起來!
“冤枉!陛下!臣冤枉啊!”
“是陸遠!是他栽贓陷害!陛下,您被他蒙蔽了!”他的聲音淒厲無比,如同杜鵑泣血,“當初南下,是他親口對臣說,查抄所得,你我三七分賬!是他想獨吞功勞,獨吞那些錢財,才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臣的身上!”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湖中,台下頓時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一些官員下意識地看向陸遠,眼神中充滿了驚疑。
孫賀見狀,更加瘋狂:“諸位同僚!兄弟們!你們看清楚了!他陸遠今天能殺我孫賀,明天就能殺你們!他這是要清洗我們錦衣衛,好讓他自己一手遮天啊!”
孫賀的咆哮,讓幾名錦衣衛官員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
然而,審案台上的李睿,卻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他甚至端起王德全奉上的熱茶,輕輕吹了吹氤氳的霧氣,仿佛在聽一出與自己無關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