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門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一個斷了條胳膊的百夫長認出了他,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聲音裡帶著哭腔。“大汗……大汗他快撐不住了!”
圖門心裡咯噔一下,也顧不上旅途的疲憊,三步並作兩步,朝著最大的一頂,卻也是最破舊的帳篷衝去。
帳篷裡,一股混雜著劣質馬奶酒、汗酸和草藥的怪味撲麵而來。
俺答汗,這位曾經想把戰爭當成“商業並購”來做的草原梟雄,正盤腿坐在一張破舊的狼皮毯子上。他瘦了,也老了,眼窩深陷,胡子拉碴,那件曾經象征著無上權力的貂皮大氅,此刻也掉了毛,露出底下灰撲撲的皮板。
他麵前沒有山珍海味,隻有一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羊雜湯,還有一張畫得亂七八糟的地圖。
“大汗!”
圖門衝進來,單膝跪地,聲音哽咽。
俺答汗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光亮,他沒問圖門辛不辛苦,也沒問大夏的風土人情,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就是:
“怎麼樣?那個年輕的皇帝,他……他同意開市了嗎?”
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對財富的渴望,那是一個破產的生意人,對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期盼。
圖門沒有立刻回答。他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油紙包,一層層打開。
裡麵,是一塊還帶著京城稻香村氣息的玫瑰酥。
“大汗,您……您先嘗嘗。”
俺答汗的眼睛直了。他顫抖著手,捏起那塊精致得不像話的點心,那股子甜膩的香氣鑽進鼻子,讓他狠狠咽了口唾沫。他沒有立刻吃,而是先掰了一小塊,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
那入口即化的酥軟,那甜到心坎裡的滋味,讓他這個吃了一輩子牛羊肉的漢子,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娘的……”俺答汗低聲罵了一句,不知道是在罵大夏的奢靡,還是在罵自己的落魄。他將剩下的大半塊點心又小心翼翼地包好,揣進懷裡,那是要留給他最疼愛的小兒子的。
圖門這才開始了他的講述。
他沒有說條件,而是先描述了他在大夏京城的所見所聞。
那比瓦剌王庭所有帳篷加起來還要宏偉的昭陽新城工地。
那十幾萬被抓去當苦力,卻因為能吃飽飯而對大夏皇帝感恩戴德的倭人。
那整齊劃一,裝備著能噴吐火焰的火槍,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兩腿發軟的京營新軍。
還有那位坐在九龍寶座上的年輕皇帝,明明在笑,卻讓人感覺比天山的寒風還要冷。
俺答汗靜靜地聽著,捏著地圖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發白。
圖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碎他心中僅存的那點幻想。
“所以,他的條件呢?”俺答汗的聲音已經聽不出喜怒。
圖門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陛下說……可以在天山腳下,為我們瓦剌部,單獨劃出一塊地方,開設互市。”
俺答汗的眼睛猛地亮了!
單獨!
這是何等的恩寵!
這意味著壟斷!
隻要能壟斷對大夏的貿易,彆說金帳汗國,就是把整個西域的財富都賺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商業帝國夢,又要死灰複燃了!
然而,圖門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從他頭頂澆下。
“但是……陛下還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