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升龍城外百裡,一處無名村落。
幾個月前,這裡還是一片死氣沉沉。
寧王的大軍如同蝗蟲過境,搶走了最後一粒米,燒毀了半數的房屋,留下的,隻有麻木和絕望。
而現在,村口那條乾涸了近半年的河道裡,卻人聲鼎沸,熱火朝天。
上百名安南村民,赤著腳,卷著褲腿,站在齊膝深的淤泥裡,奮力地揮舞著鐵鍬和鋤頭。
那黑臭的爛泥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但沒有一個人在意。他們的臉上,身上,都沾滿了泥點,汗水順著黝黑的脊背流淌,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可他們的眼睛裡,卻沒有了往日的麻木,反而透著一股子…光亮。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期盼,一種實實在在的希望之光。
“都加把勁!虞大人說了,今天挖通最後這一段,晚上人人加一勺肉湯!大塊的肥肉熬的湯!”
村裡的裡正扯著嗓子大吼,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
“吼!”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回應,手裡的動作更快了三分。
不遠處的田埂上,虞明同樣一身粗布短打,褲腿上沾滿了泥點。
他手裡拿著一張簡陋的圖紙,正對著一個剛剛挖好的引水渠比比劃劃,嘴裡還不停地跟身邊的幾個村中老人說著什麼。
阮二牛就站在他身後,手裡捧著一個水囊,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這幾個月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場顛覆三觀的魔幻大戲。
他本以為,這些大夏人來了,不過是換了一批更凶殘的豺狼。
可這個叫虞明的年輕人,卻徹底打亂了他的所有認知。
剛來的時候,村民們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
虞明什麼也沒說。
他隻是帶著阮二牛,花了三天時間,把村子周圍的每一寸土地都走了一遍。
他問的問題,也讓阮二牛匪夷所思。
“這條河,以前最深的時候有多少水?”
“村裡最好的地,一畝能產多少穀子?”
“下大雨的時候,哪幾戶人家的房子會漏水?”
……
問題細到連村裡哪頭牛最能乾活,哪家寡婦日子最難過,他都問得一清二楚。
三天後,他把所有村民召集起來,隻說了三件事。
第一,修河道。
他沒講什麼大道理,隻是在地上畫了一張圖,告訴所有人,隻要把河道挖通,把上遊的水引過來,村裡這五百多畝旱地,就能變成水田。
“我知道,大家怕白乾活。”
虞明看著村民們懷疑的眼神,笑了笑。
“我這兒,不搞白嫖那一套。”
“咱們搞個新東西,叫‘工分製’。”
“挖一擔泥,記一分。修一尺渠,記三分。”
“每天乾完活,憑工分來我這裡領糧食。工分越多,糧食越多。乾得好的,頓頓白米飯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