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方的“三王之亂”如同燎原之火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將整個江南、湖廣、乃至兩廣地區都卷入戰火的急報，雪片般地飛入京師，呈送到崇禎皇帝的禦案之上時，整個東暖閣內的氣氛，幾乎已凝固到了冰點！
新任內閣首輔蔣德璟，看著禦座之上那位臉色鐵青、雙目之中燃燒著無儘怒火的年輕天子，心中也是一片冰涼。他知道，大明朝……恐怕又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足以動搖國本的巨大風暴！
他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試圖安撫聖怒：“陛下……息怒。地方奏報，或……或有誇大其詞之處。些許藩王作亂，不過是癬疥之疾，想必定能……輕易平定。”
一旁的內閣大學士馮銓，也連忙跟著附和，聲音都有些發顫：“是……是啊，陛下。不過是……是小亂子罷了……”
“小亂子？！”
然而，回應他們的，卻是崇禎皇帝那如同從九幽地獄之中傳來的、冰冷而又充滿了無儘譏諷的冷笑！
“朕的叔伯兄弟！朕的朱家宗親！在朕的國土之上，公然扯旗造反，登基稱帝！如今已是四處烽煙，半壁江山動搖！爾等……竟告訴朕，這隻是……‘小亂子’？！”
他猛地一拍禦案，那巨大的聲響，讓所有在場的大臣都渾身一顫！馮銓更是嚇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蔣德璟連忙上前，想要再次緩頰，卻在接觸到皇帝那雙充滿了殺伐之氣的、冰冷的眼神之後，將所有想說的話，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崇禎皇帝看著底下這些噤若寒蟬、麵如土色的“股肱之臣”，心中充滿了無儘的失望、憤怒、與……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憤世嫉俗的悲涼！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至今，這短短不到三年的艱難處境！他宵衣旰食，勵精圖治，好不容易才將這個早已千瘡百孔的帝國，從崩潰的邊緣，一點點地拉了回來！好不容易才擊潰了李自成的主力，穩固了北疆的防線！好不容易才讓百姓們看到了一絲中興的希望！
然而，就在此時！就在這國事稍有起色之際！這些……這些他本該最為倚仗的宗室親王！這些平日裡滿口“忠君愛國”的江南士紳！這些自詡“清流”、以“天下為己任”的文人集團！竟……竟會毫不猶豫地，在背後，給了他這致命的一刀！
“骨頭賤！！”他在心中怒吼，“真是一群天生的、改不了的賤骨頭！！”
他自認為，自己早已將這段末世的曆史，讀得通透無比！他知道，這個時代的許多讀書人，尤其是那些所謂的東林、複社之流，其骨子裡，早已沒了半分漢唐士子的風骨與驕傲！他們寧願跪在異族的屠刀之下，搖尾乞憐，當一個三等的“順民”，也絕不願站起來，與自己的君王、與自己的同胞，一同去抗爭，去流血！
如今，這“三王之亂”更是赤裸裸地印證了他的判斷！那潞王朱常淓，為了自己那可笑的“皇帝夢”，竟不惜要“聯虜複國”！引建奴入關，來對付自己的同宗兄弟？！此等賣國求榮之舉，其愚蠢，其無恥，簡直是……蠢不可及！不可理喻！
“牛鬼蛇神！真是一群牛鬼蛇神，都他娘的給朕蹦出來了！！”崇禎皇帝在心中怒罵著，他知道，這次的作亂者，其性質之惡劣，遠非之前的流寇可比！
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雖然也是禍亂天下，但他們至少……還是在與這個腐朽的朝廷對抗！而如今呢？！作亂的，竟是他朱家的皇親國戚！是那些本該作為“天下表率”的宗室藩王！他們為了私利，竟不惜自相殘殺，甚至引狼入室！這簡直是將他朱明王室最後的顏麵，都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更讓他感到惡心和憤怒的，是……曲阜孔府的態度！
“王承恩！”他對著侍立一旁的東廠提督，冷聲問道，“朕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王承恩連忙回稟：“回陛下，已查實。山東曲阜的衍聖公孔衍植，確已……確已接受了杭州偽帝朱常淓所冊封的‘大宗伯’之爵位！”
“好！好一個‘大宗伯’！！”崇禎皇帝怒極反笑，“好一個‘萬世師表’的後人！孔聖人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要被他這不肖子孫，給活活氣得從墳裡爬出來吧？！此等背叛聖道、辱沒祖宗之舉，簡直是……斯文掃地！！”
“陛下息怒！”蔣德璟見皇帝的怒火，已然燒向了那被天下所有讀書人奉為“聖地”的孔府，心中更是大駭！他知道，若皇帝真的要對孔家動手，那所引發的政治地震，將遠比清洗東林黨，要猛烈百倍！
他連忙上前，提出了一個相對穩妥的戰略收縮建議：“陛下！為今之計，當以穩固京畿和江北為上！臣以為，可暫緩對杭州的圍剿，先將神武軍等主力調回，固守南京！再徐圖進取，先平定山東、鳳陽一帶的叛亂，確保運河暢通，再圖後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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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崇禎皇帝卻斷然拒絕了他！
“不！”崇禎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於瘋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朕……不回南京！也不去杭州！”
他猛地一指堪輿圖上，那位於山東腹地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說道：“朕……要禦駕親征！親率大軍，直赴……曲阜！！”
什麼？！禦駕親征？！還要去曲阜？！
“朕要親自去問問那孔府！問問那同樣封地在山東的魯王府！他們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朕這個大明天子！！”
“朕更要讓他們知道！若他們膽敢效忠他人，那這孔府……便不再是我大明的孔府！這衍聖公……也該換個人來做了！！”
崇禎皇帝這番充滿了威脅和殺伐之氣的言論，徹底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大臣！
他隨即下令：“朕離京之後，依舊由皇後監國！太子聽政！英國公張世澤，全麵負責京師內外所有守備！即刻起，解除京師戒嚴！朕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朕……無所畏懼！！”
此舉，更是激起了整個文官集團的強烈反對！
以兵部尚書朱大典、以及剛剛被起複的史可法為首的一眾文臣，紛紛出列，激烈死諫！
“陛下！萬萬不可啊！此舉不智！！”
“聖駕親征，風險太大！若有不測，則社稷動蕩啊！！”
“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坐鎮京師，遙控指揮即可！！”
群臣齊聲上奏，其情之切，其言之哀，仿佛……真的是在為皇帝的安危，而憂心忡忡。他們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核心目的，卻隻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崇禎皇帝親征山東！
崇禎皇帝看著底下那些跪伏在地、哭天搶地的“忠臣”們，心中卻是冷笑不止。
他知道，這些人，哪裡是真的在為他這個皇帝的安危著想？他們那句說得最多的“怕你死在路上”，不過是借口罷了！
他們真正害怕的，是怕自己……真的去了曲阜！怕自己……真的動了那被他們視為“萬世師表”、“神聖不可侵犯”的孔府！
因為，孔府，不僅僅是孔子的後裔那麼簡單！它更是……整個大明王朝、乃至整個華夏數千年來，所有士大夫階層共同的精神圖騰和利益共同體！孔府若倒，則他們這些所謂的“讀書人”、“清流”，其統治天下的法理依據和道德製高點，便將……轟然崩塌！
崇禎皇帝終於徹底明白了：即便是在他這般鐵腕的統治之下，這些文官們，表麵上雖然一個個都對他忠心耿耿，但其內心深處，所要維護的，永遠都隻是……他們那個所謂的“士大夫階層”的共同利益！
“看來……”他的心中，已然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若這孔府，也真的心懷異誌，那朕……便不惜……清了這聖地！滅了這儒林之根！！”
他看著底下那些依舊在苦苦哀求的群臣，臉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爾等的‘忠心’，朕……心領了。但朕……不吃這套！！”
“此事，不必再議！”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朕便是繞開內閣，繞開你們所有人！也要……親自前往山東！！”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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