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濡須口江東軍大營內,周瑜端坐於案幾之前,麵色蒼白如紙。
案上,是數份由典校秘諜收集,以最快速度呈遞而來的餘汗戰報。
“幼台孫靜)大人……陣亡……”
“程公……力戰黃忠而亡……”
“蔣公奕……喪於關羽之子關平之手……”
“周幼平……率軍衝陣……慘死於霍驍戟下……”
“伯陽孫賁)重傷……陳子烈陳武)僅率數百殘兵護其突圍……”
“餘汗……失守……留正明留讚)生死不知……”
這每一份戰報,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周瑜心頭。
戰報上每一個名字,都曾是江東軍棟梁,每一條噩耗,都意味著孫氏江東根基的動搖......
周瑜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最終無力地垂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慟與自責,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鋪開素帛,提筆蘸墨,筆鋒卻重逾千斤。思慮半晌,他露出決然之色,揮毫疾書,字字泣血:
“臣瑜頓首百拜,泣血上言主公:臣受命都督江東諸軍事,本欲竭股肱之力,效犬馬之勞,以報伯符孫策)知遇,主公托付之恩。”
“然自廬陵慘敗,損兵折將,今丹陽援軍再覆於餘汗,諸位肱骨重將相繼隕落,我江東軍精銳儘喪,豫章門戶洞開。此皆臣調度無方,料敵不明,謀略失當之過也!”
“臣罪孽深重,百死莫贖!懇請主公奪臣大都督之職,另擇賢能,以挽危局於既倒。瑜無顏再居高位,唯願待罪軍前,儘綿薄之力!臣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寫完請罪辭呈,周瑜仿佛用儘了所有力氣。
他將奏表封好,交給身邊親衛,聲音沙啞道:“速送吳縣,呈報主公。”
三日之後,吳郡吳縣,吳侯府邸。
孫權癱坐在昏暗的內室,案幾上橫七豎八地倒著數個空酒壇。
濃烈的酒氣彌漫在空氣中,他雙眼布滿血絲,頭發散亂,哪裡還有半分江東後繼之主的模樣......
“砰!”又一個酒壇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周公瑾!好一個文武雙全的‘美周郎’!好一個‘江東柱石’!”
孫權醉醺醺地嘶吼著,聲音裡充滿了怨毒與失望:
“外事不決問周瑜!?徒有虛名!全是徒有虛名!廬陵敗了!丹陽派去的援軍又敗了!兩萬精銳丹陽兵!程公!叔父孫靜)!蔣公奕!周幼平!都沒了!都沒了!他周瑜是乾什麼吃的!?”
“現在倒好,眼見那霍驍攻勢甚疾,便要撂挑子請辭大都督?他這是要把爛攤子......全丟給我這個主公嗎!?”
重臣張昭,魯肅眼睜睜看著主公“發酒瘋”,隻得侍立一旁。
張昭憂心忡忡,正要開口勸諫,孫權又猛地轉向他們,指著北方大罵道:
“還有那許都曹賊!奸賊!惡賊!無恥之尤!說什麼姻親之誼,共抗劉備!張子綱張紘)至今還被扣在許都不放!前陣他推說袁紹大軍相逼,如今袁紹已亡,袁氏分裂!而他許都援兵呢?一兵一卒都未曾看見!”
“曹賊背信棄義!坐山觀虎鬥!巴不得我與劉備拚個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奸賊!都是奸賊!”
孫權越說越憤怒,他猛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魯肅連忙上前輕撫其背,孫權卻一把揮開魯肅的手,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借著酒意,厲聲問道:
“子敬!孤讓你典校追查之事呢!?程公進軍路線,為何會被霍驍狗賊知曉,算計得死死的?”
“熊遠,雷煥,李樂,張禮這些豫章豪強狗賊,為何如此輕易反水助敵!?”
“你說!是不是我江東內部治下,有人吃裡扒外,勾結劉備,泄露軍情!?”
魯肅心頭一凜,知道此事恐怕避無可避。
他沉默片刻,終於斟酌著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