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幻境,廣袤無邊,卻已在魂宇的腳下化為一片死寂的焦土。
十幾個曾經輝煌的宗門化作廢墟,如同大地上一塊塊醜陋的傷疤,怨煞之氣凝聚成鉛灰色的陰雲,低低地壓在破碎的山河之上。
魂宇踏空而行,周身繚繞著肉眼可見的、粘稠如血的煞氣,如同披著一件流動的血色披風。
伽羅劍低垂,劍尖滴落的已不再是血珠,而是凝聚成實質的暗紅煞液,落在地上便腐蝕出縷縷青煙。
他眼中的血色濃得化不開,瞳孔深處隻剩下冰冷的、漠視一切的毀滅欲望。
無敵。
這是他此刻最清晰的感受。
沒有能接他一劍的存在,沒有能阻擋他半步的陣法,沒有能在他青焰下掙紮片刻的生靈。
這片天地,似乎隻剩下他一個“活物”,其餘皆是待宰的羔羊。
他一路飛馳,肆意挑戰著感知範圍內任何帶有生機或力量波動的目標,無論是隱世的小門派,還是潛修的散修洞府,皆在彈指間灰飛煙滅。
為所欲為。
這種掌控一切、生殺予奪的感覺,如同最醇厚的毒酒,麻痹著他殘存的理智。妖靈花的香氣早已融入他的血液,混沌青蓮被戾氣浸染,修羅戰紋在煞氣的滋養下猙獰扭曲。
他不再是那個為守護而戰的魂宇,而是這片幻境中行走的災厄,一個真正的、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不知屠戮了多少地方,踏碎了多少山河。腳下的地貌在煞氣侵蝕下變得扭曲、陌生,又帶著一絲詭異的熟悉感。
直到他飛掠一片廣袤的平原,看見遠方那座熟悉的、巍峨的巨城輪廓,以及城牆上飄揚的、繡著玄鳥圖騰的旗幟時,他那被血色覆蓋的眼中,才極其罕見地掠過一絲短暫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波動。
伽玄帝國。
他曾在此浴血奮戰,與雲憐星並肩,守護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抗衡九幽鎮壓他們出世,平定紛爭。
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曾浸染過他和雲憐星的汗水與熱血。換來的是萬民的敬仰與帝國的安寧。
“伽玄……”
魂宇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乾澀,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複雜。他緩緩降落在通往帝都的官道上,身上未乾的暗紅血水順著衣袍滴落,在塵土中暈開一朵朵不祥的墨花。
然而,預想中的歡呼與朝拜並未出現。
官道兩旁,原本繁華的集鎮一片死寂。門窗緊閉,店鋪歇業,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被風吹起的落葉打著旋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極致的恐懼,仿佛整個帝國都在屏息,生怕驚動了降臨的惡魔。
他的身影出現在城門視野內時,城牆上的守軍如同見了鬼魅,驚恐的尖叫聲劃破死寂!
“魔……魔頭來了!”
“是那個屠戮了十幾個仙宗的魔頭!”
“快!關城門!啟動護城大陣!最高警戒!”
沉重的城門轟然關閉,巨大的護城陣法光罩瞬間升起,將整座帝都籠罩其中。光罩上符文流轉,散發著惶惶不安的靈光。
城牆上,士兵們握緊武器的手在顫抖,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和絕望,如同看著天災降臨。
曾經,他是守護伽玄的戰神。
如今,他是伽玄子民避之不及的夢魘!
魂宇的腳步頓住了。
他看著那緊閉的城門,那惶惶的護罩,那城牆上無數雙充滿恐懼的眼睛……一股難以言喻的、被烈火灼燒般的憤怒,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起,瞬間壓過了那短暫的複雜情緒!
避我?懼我?
我魂宇,曾為爾等流儘熱血!爾等竟敢如此待我?!
“吼——!”
一聲飽含暴戾與怒火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如同受傷的凶獸!身上的煞氣轟然爆發,如同血色風暴席卷官道,兩旁的房屋門窗被瞬間震碎!
伽羅劍感應到主人的滔天怒意,發出尖銳刺耳的嗡鳴,劍脊紅光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無視那惶惶的護城大陣,一步踏出,身影化作血影,瞬間出現在城池最核心的區域——憐星神廟廣場!
這裡曾是最神聖、最繁華之地,供奉著守護神雲憐星的巨大神像,香火鼎盛,萬民朝拜。然而此刻,廣場上空無一人,隻有寒風卷著落葉。
魂宇的目光,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近乎偏執的期待,投向那神廟中央。
下一刻,他如遭雷擊,渾身劇震!
神廟中央矗立的,並非他記憶中那尊溫婉聖潔、眉眼間帶著一絲英氣的雲憐星神像!
那神像的麵容……赫然是沐清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