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流光通道中,龐大的葬天宮戰艦編隊破開虛空,緩緩前行。通道外是扭曲斑斕的次元光影,通道內,氣氛卻沉悶得令人窒息。
勝利的旗幟依舊懸掛在殘破的艦首,沾染著乾涸的血跡與焦痕。甲板上、艙室內,幸存的葬天宮門人們或盤膝調息,或依靠著冰冷的艙壁,大多都低著頭,沉默無聲。
跟隨大軍踏平須彌山時那沸騰的戰意、灼熱的信仰,此刻並未完全消退,卻被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東西壓在了心底——那是失去親人、摯友、同袍後,如潮水般湧來的、無法驅散的悲戚與苦痛。
空氣中似乎殘留著血腥氣和法力的焦灼味,混合著一種無聲的哀傷。許多人眼眶紅腫,緊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
有人摩挲著懷中冰冷的身份玉牌,那是隕落戰友唯一的遺物。有人望著舷窗外飛速掠過的混沌,目光空洞,仿佛還能看到昨日並肩的身影在佛光下浴血衝殺的場景。
十幾萬鮮活的生命,就此化作冰冷的數字和殘存的記憶。這份重量,即使勝利的榮光也難以完全照亮。
旗艦之上,魂宇挺拔的身影立在艦艏。他周身的氣息略顯紊亂,帝袍上破損處雖已修複,但眉宇間那份大戰之後的疲憊,以及強行爆發帶來的底蘊透支感,卻難以完全掩蓋。
他看著身後彌漫著悲戚氣息的龐大艦隊,感受著那股無形卻沉重的哀思,眸光深邃。
他並非鐵石心腸。每一位將士的隕落,都是葬天宮難以彌補的損失。他更不希望,這用鮮血染就的勝利,會讓活下來的人誤解——誤解他或者整個宮門高層無情冷漠,隻在乎勝利果實而忘卻了用生命鋪就這條路的英魂。
“傳令。”
魂宇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旗艦的沉默,瞬間傳遍整個艦隊。
所有沉浸在悲傷中的門人,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魂宇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莊重與承諾的肅穆:
“凡我葬天宮同袍,無論是力戰而亡,還是重傷隕落……儘最大可能,將其遺骸,無論殘缺……全部,帶回家!”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一劑強心針,紮進了無數哀傷的門人心中。將戰友的遺骸帶回去……魂歸故土……這是最樸素也最動人的尊重!
“葬天宮小世界,疆土廣袤,絕非虛設!”
魂宇繼續道:
“它足以承載我宮門所有英烈的身軀!我們將在那裡……為他們建一座英靈殿宇,讓他們的名字永鎮我宮門氣運,受後輩門人永世敬仰!這,是我魂宇的承諾!”
嗡!
艦隊的氣息瞬間為之一變!那彌漫的哀傷並未消失,但其中卻多了一種沉甸甸的、有了寄托的力量!
許多原本強忍淚水的門人,此刻終於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但那淚水中不再是純粹的絕望,而是混合了認同、感激與找到歸宿般的複雜情感。
“帶他們……回家!”
“帶兄弟們……回家!”
低沉的呼喊聲,如同星星之火,開始在艦隊各處響起,帶著哽咽,也帶著堅定。
於是,這支歸途的艦隊,呈現出一種極其矛盾卻又震撼人心的景象:
龐大威嚴的仙艦傷痕累累,勝利的旗幟迎風招展,旗幟之下,卻是密密麻麻、整齊排列著的蓋著潔白經幡或簡易布匹的軀體,宛如一場無聲的送葬長河。
艦隊的行進速度也因此慢了下來,帶著一種沉重的神聖感。
沿途所過界域,無數來自佛界的流光綴在極遠的虛空中。那是幸存的佛界殘餘力量,他們遙遙吊著這支艦隊,目光中的怨毒、仇恨、屈辱幾乎要化作實質的火焰燒穿虛空!恨不得將每一艘仙艦撕碎!
然而,看著那旗艦前端如同標槍般矗立的青衣身影,感受著那彌漫著的、雖疲憊卻依舊引而不發的恐怖威壓,沒有任何一個僧佛敢靠近半步,更不敢發動任何襲擾!
隻有那無聲的、充滿了詛咒與憎恨的精神波動,如同跗骨之蛆般彌漫在航線上,為這歸途增添了幾分冰冷的肅殺。
而更多散落在各大界域交界處潛修,或是過往商隊的散修和來自其他界域的強者,則選擇在遙遠的地方遠遠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