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原本在拌嘴的師徒二人變得異常沉默。
事實如此,還能說什麼呢?
從個人行為上來講,從那個叫嶽鬆濤的旗尉,到拒巫城治安司二十三名官差,再到後來的楚狂刀、嶽弘文乃至趙繼歌,個個都是人中豪傑。
雖不是江湖豪俠,也沒有橫掃一切的武力,卻能從他們身上看到許多珍貴的東西。
那是銳氣、犧牲、奉獻、無畏、大義……
兩位山巔武夫能想到的一切讚美詞,都能用在評價他們的行為之上……
這種行為,又是出於集體利益而生的,或者說,他們用個人的死亡,換取了集體的存活。
那他們死的隻是肉體而已,所做的一切將會被集體傳承下去,日後必定會有千千萬萬個嶽鬆濤前赴後繼,直到趙繼歌所說的解放事業徹底勝利……
永垂不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雲滄瀾的銳眼透過迷霧,注視著山下那擦乾眼淚,又再度站在人群前方的紅袍女子:
“真是有緣分,你說誰能想到這麼巧?”
影子知道雲滄瀾在說什麼,同樣感慨道:
“是有緣分,都不是孬種……”
雲滄瀾淺笑一聲:
“這苗子想來也不差,要不要再收個徒弟?”
影子想了想,選擇拒絕:
“她的經曆已經夠悲慘了,要是把她教的跟我一樣陰暗,趙繼歌估計得拚命把我弄死……”
“此外,教女子我下不去重手,就把她交給你這個逆徒了,你一向愛辣手摧花。”
本來聽到影子的頭一句話,雲滄瀾還準備笑話他有自知之明,結果後麵的話出來後,他頓時有些急眼:
“你放屁,我那兩逆徒不是好好的嗎,你彆憑空汙人清白!”
影子壓根不搭理雲滄瀾的詭辯,決定好好講講事實:
“首先,那姐妹倆就是因為你瞎教才不愛習武的,一門心思專攻巫醫跟巫蠱,拉都拉不回來……”
“其次,我要是收了這個徒弟,你自己捋捋輩分吧,還想像之前一樣逮著個小孩喊師弟?”
也是……經影子這麼提醒,雲滄瀾選擇自己教,他望著整齊的人群,語氣極為不解:
“之前趙繼歌說的道理,我其實很難理解,今天聽到這些事跡,看到這些令行禁止的礦工,就更難理解了,你說這究竟有什麼魔力,能做到此種地步?”
“她們以後就紮在這了,你想理解可以隨時去問。”影子一語道破真相,“另外,那小子說隻有勞動群眾才能切身理解,我覺得你要是想理解透徹,得融入進去乾活。”
“這不好吧,哪有一族之長下地的,那不是太丟份了……”
“難怪你不能理解,我就理解了不少,以後就等著被我甩開吧!”
“那金枝玉葉的璿璣真人都能乾活,我乾活也沒啥,你給我等著,看我學成後怎麼罵你。”
“嗬嗬,就你?”
“……”
二人絲毫沒有考慮到,學著學著就會被策反這個可能,隻顧著互放狠話……
罵了半天,雲滄瀾終於記起正事:
“你說那小子怎麼能這麼勇,真就捏著拳頭就去跟上千名騎兵單挑,我在這年紀的時候都沒這個膽量……”
影子湊近了些:
“擔心了?”
雲滄瀾不躲不閃:
“我才不擔心,那小子手裡還有塊玉佩,指不定能整出點花活,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自信……”
“更何況,他要是沒攔住,上千名騎兵早追上來了,哪還會派幾個斥候跟著。”
經這麼一提醒,影子覺得還挺有道理:
“也是,那你說他現在在哪?”
雲滄瀾搖搖頭:“不知道,但我有預感,這次他能搞出來的動靜,要比想象中的大。”
“你既然知道會鬨大,為什麼不把那幾個斥候弄死,不怕他們帶著大軍圍巫蠱部?”
“無所謂,蟄伏這麼久,該露出獠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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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巫城外,艾家礦山。
沒了人煙,空蕩蕩的礦山顯得有些荒蕪。
采礦用具擺在棚子下,幾天下來已經布滿灰塵,在未來很長一段時光中,這些工具將會無人使用,直到腐爛朽敗。
正如艾家礦場的命運……
啾啾——
山間傳出挖掘動靜,驚的林鳥連連尖叫。
武法司三人組買了三輛牛車,將死去的治安司官差拉到這裡掩埋,兌現昨晚對趙繼歌的承諾。
畢竟他們可知道,趙繼歌不僅殺瘋了,還從鐵騎踐踏下成功溜走。
到現在,他的彪炳戰績正如同雪花飛舞一般朝外擴散,許多武夫正不計後果的燃燒氣血,哪怕累到爆體也要保證消息的快速傳遞,周邊駐紮的玄鐵軍全都在朝這邊集結,甚至治安司與武法司也會被調過來配合,足以見得事情的嚴重性。
當然,楚刀淩那撒比搞出這檔子事,被弄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兩司以後不管在哪碰麵,估計會先打一架,八成還會見血,也彆想著治安司能好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