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樓內,人聲鼎沸。
作為綜合性娛樂場所,主打一個全套服務,讓客人輸光銀子還覺得賺。
隻要交了入場費,裡麵普通酒水暢飲,另有文藝表演助興,清倌人撫箏歎曲,歌舞伎裙裾飛揚,有武道功底的妓子手握垂紗,在空中靈動飛翔、門戶大開,看餓了甚至還有自助盒飯任選……
每個賭徒身旁都陪著衣著暴露的妓子,不給錢都可以隨便揩油,這當然不是占到了便宜,一切早就在暗中標定好了價格,專注拿捏就注意不到莊家搞鬼,也就輸的越多……
為了引誘客人賭博,莊家還推出借高利貸抽花魁侍寢的活動,保證童叟無欺,即便沒抽到也可以獲得一次體驗紅牌的機會……
不惑之年的沈殘鋒站在五樓陽台邊緣,手撐欄杆看著他一手打造的地下商業帝國,感慨著懷才不遇。
望京望京,何嘗沒有忘京的意思……
沈殘鋒出生於拒巫城周邊的小地主家庭,全家托舉供他來城裡的官辦學堂,他也不負眾望成功通過郡試,考取秀才獲得去雲州州學進修的資格。
他自知天賦差勁,在業期間極為勤懇,君子六藝科科全優,想靠此來彌補與同窗們的差距。
當他通過州試成為舉人後,便獲得進京趕考的資格,他流著淚向蒼天感慨努力不負人,滿懷期待的與人搭夥,踏上赴京路途。
數萬裡日月兼程,扁舟橫渡廣闊大江,當他踏上京州土地的那一刻,仿佛能透過層層疊巒,看到巍峨皇城在朝他招手。
當親眼見識到京城的繁華,他已經在幻想著獨占鼇頭,十裡長街迎狀元的場景……
直到他接觸到各地赴京的學子,才發現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有才能且比他還勤奮的不在少數,富貴子弟們憑借經濟優勢占儘教育資源,門閥世族通過"恩蔭製度"直接獲取功名,他這才明白有些人剛出生就擁有他努力十幾年才得到的東西……
但這並未打擊倒他,反而讓他鬥誌昂揚,因為他相信朝廷許諾的“公平取士”,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就靠手中的筆說話。
如果他沒有被攪進十八年前那場震驚全國的科舉舞弊案,沒有親眼看到考場上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沒有看到考官與考生之間互相配合,想來如今也在朝堂之上大放異彩……
很可惜,他不僅摻和進去,還淪為光榮的背鍋俠,那些有背景的家夥卻毫發無損,因為此時正值神武帝駕崩,剛剛繼位的景隆帝為了維穩選擇輕輕放下,隻有他這種毫無背景的寒門學子淪為犧牲品……
最終的結果,是剝奪曾經的功名流放嶺南……
公平,公平......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過是達官顯貴的公平罷了!
他們原來是知道這邊貧苦的,要不然也不會選擇這邊為流放之地,但又怎麼能指望他們可以理解什麼叫貧苦……
說來也好笑,出去一圈兜兜轉轉,結果帶著鐐銬回到自己的老家,從風光無限的秀才淪為階下囚,所遭受的嘲諷是常人無法忍受的……
直到遇見前來履職的楊凱,在他的盛情邀請下,自己這才有了發揮的空間......
隻不過不太清白......但對於幾乎一無所有的人,且被汙蔑成舞弊者的罪犯來說,所謂清白是最無所謂的東西。
看著望京樓的產業蒸蒸日上,沈殘鋒才確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隻要像達官顯貴那樣吃人不吐骨頭,做什麼不能成功?
如果可以,他真想“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儘公卿骨”,不是想消滅這個世道,隻是想為自己出口氣!
隻不過現在屈於人下,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些東西未免太過遙遠……
就在沈殘鋒浮想聯翩之時,黑虎幫二當家來報:
“幫主,姬常那小子還沒回來,不會是偷偷跑了吧?”
“不會,他不敢。”沈殘鋒無比自信,“哪怕跑了又怎麼樣,他能跑到哪去?”
二當家擔憂開口:“現在不一樣,我聽說他可入品了,是有逃跑資格的。”
沈殘鋒仍是胸有成竹:
“正是如此,我相信他感受到力量後,會更加珍惜在黑虎幫的地位。”
“他要是不為我們辦事,如何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二當家無比讚同,就在他開口吹捧之際,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穿透樓下嘈雜,精準的傳到沈殘鋒的耳中:
“所以說你們這群江湖雜種,完全就是不知何為羞恥的吸血鬼。”
察覺到危險的沈殘鋒當即爆嗬:
“誰!”
場上所有人停下動作,訝異的仰頭看著這位拒巫城地下黑道領頭羊,空中的妓子被這怒吒驚的脫手,直墜地麵砸向舞台:
咚——
木質舞台被砸出人形凹坑,木屑飄揚碎片四濺,好在有武道功底護身,妓子並未受到傷害,隻是站起來朝著被波及到的客人鞠躬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