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六月二十九,陰雨連綿。
一夜之間,炎熱夏風被刺骨寒風所取代,隻好天寒加衣。
趙繼歌起床後,本打算繼續寫點小冊子,剛擬好大綱,便感覺四肢無緣無故傳來陣陣疼痛,特彆是關節處的位置……
這讓他有些懵逼:“不會得風濕了吧?”
那也不應該啊,區區陰濕寒風能侵蝕目前的體魄?
也不是沒可能,原主四肢如同鋼筋鐵骨,肯定沒少搞自虐式的磨煉,說不定還真是習武損傷……但能練到這個地步,肯定配合了各種大藥,會不注意這個問題?
趙繼歌一頭霧水,之前下暴雪那麼冷,都沒現在這個感覺……
因此他決定去南城找岑家姐妹兩看病……與其在家瞎猜,不如去看大夫。
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他現在的健康很重要,不能再像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樣任由擺爛思想泛濫,想著死不死無所謂。
至於找獸醫看病……獸醫怎麼啦!就問他是不是被獸醫治好的!
趙繼歌放下手中的炭筆,他並不會寫毛筆字,隻能發揮主觀能動性自製……
但腦子轉的太快,手有點跟不上,以至於用炭筆寫字也挺醜的,有時候寫完就連他自己都看不懂……
可能是跟他與原主都不善兵器,缺乏相關武道修養,做不到控微物如臂指使的地步......
絕不是因為趙繼歌本來寫字就醜……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趙繼歌的細心培訓下,張無為跟嶽紅嫣能勉強看得懂內容,難度不亞於重新學習一門語言……
這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不用擔心泄密嘛!
畢竟泄密的前提是彆人要能看懂你寫的是什麼……
桌麵前的草紙上內容雖然難認,但依稀可以辨彆關鍵內容:
統一戰線、工農聯盟的建立與發展、堅持武裝鬥爭與農村包圍城市、進行城市地下活動、注重燎原會的建設、理論必須聯係實際、密切聯係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
在趙繼歌看來,目前的燎原會實際上是個幼兒,遠遠達不到戰鬥組織的水平。
成員太少隻是一方麵,現在雖然少,但是勝在精簡。
主要問題還是在於太稚嫩,隻能說確立了階級立場,明確了指導理論並加以學習,初步建立起了組織架構與紀律性。
但缺乏正式的綱領是個大問題,因此這個幼兒還是個畸形兒……
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革命綱領,人數再多也沒用……
反而容易走歪路,缺乏凝聚力必然導致思想混亂,最終走向分裂……
沒有公開的、宣言性的綱領作為旗幟,燎原會的力量也不可能發展得起來,目前的秘密狀態隻是權宜之計……
如果當前沒有武法司、黑鱗衛等等威脅,燎原會即便實行保密原則,也會公開宣傳政治主張。
但現實如此,沒辦法……
可想而知綱領有多重要,遲遲不寫成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趙繼歌缺乏調研,不敢亂套用普遍的東西,不知道該怎麼下筆,也不能隨便下筆。
不過燎原會的建設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綱領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寫成並拍板的,大家都要參與進來,並加以民主討論與代表大會表決。
目前看來燎原會正在慢慢成長,等成員們理論學習的差不多了,他得向組織申請出去走走……
此外,乾國消息閉塞,如果沒人四處播種,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赤火燎原?
將稿件收拾好的趙繼歌自言自語:
“還是得先去看病,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
南城,岑氏獸醫館。
藥香味依舊鋪滿街道,即便寒風蕭瑟,也吹不散那股令人發燥的氣息。
岑家姐妹倆這段時間接了個大單子,雇主是很大方的趙繼歌,要求源源不斷的向礦區糾察隊提供低品氣血丹。
有多少煉多少的那種……
雖然量大,但這種武道入門級氣血丹,對姐妹倆來說毫無難度,點火起爐將藥材按照比例丟進去,就可以什麼都不管等著開爐大吉……
甚至都不用考慮爐魂大悅這檔子事……
不過等待時間有些漫長,姐妹兩隻好在櫃台前貼貼,聚精會神的看著小冊子,時不時還像模像樣的討論兩句。
以這兩人的入迷程度,也不知道什麼話本這麼有吸引力……
實際上,姐妹倆是在看嶽紅嫣抄錄給她們的《論諸子百家的反動婦女觀》,在這之前她們從未想過世上還有這樣的觀點,將千百年來世人們視為守則的那些東西,批判的一文不值。
特彆是儒教的觀點,凡是深入人心的那些,統統被切成小份踩得稀爛,趙繼歌從勞作生產與思想觀念雙線出擊,著重指出:
“夫權實質是土地私有製的人格化表現,儒教所奉為真理的三從四德、男尊女卑……也不過是源於這種財產製度的意識形態產物,但腐儒們卻將這種曆史現象自然化,將這些道理論證為天理如此,這種手法並不高明,他們在曆史上不一貫愛用‘天命’去掩蓋壓迫現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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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可以看看儒教經典【春秋繁露】,其中公然鼓吹‘唯天子受命於天,天下受命於天子’,這就是在用天命去論證皇帝剝削天下的合理性。
不僅如此,儒教先賢董聖還虛偽的說什麼‘國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災害以譴告之;譴告之而不知變,乃見怪異以驚駭之,驚駭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仿佛曆來皇朝的覆滅,是違背蒼天的意誌,而非勞動百姓們反抗的結果,這是何其荒謬的言論,簡直是與事實背道而馳!
由此可見,所謂天命之理,究竟虛偽到何種地步,乾國婦女身上所套的枷鎖,實際上是個什麼東西……
如果硬要說有天理,我們爭鋒相對的提出:隻有革命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這隻是岑家姐妹提煉出來的部分內容,其中言辭之激烈讓人難以言表,硬要評價的話就是鋒芒畢露中帶著一丟丟惡心……
不是指內容不妥,而是形容比較奔放……
這很趙繼歌……
看到最後,岑雅瑤輕念:
“進步者們要團結起來,打破舊社會一切禮教習俗,擊碎千百年來那些深入人心的觀點,為婦女的解放貢獻力量!”
“同時要聲明的是:這種活動隻是為達到完全解放所必須經過的驛站,在私有財產製度之下,婦女真正的解放是不可能的……隻有繼續前進,才能跑進婦女解放的正路!”
合上小冊子,兩人都思緒萬千,感慨趙繼歌思想鋒銳的同時,又在思考以往的認識是否正確……
特彆是岑雅瑤,她已經不想讓趙繼歌假扮男人來應付催婚,就像小冊子中所言:
依靠彆人將自己扯出泥潭,等到全身儘沒之時,也不會有人來丟下繩索。
更何況之前那種想法,壓根就談不上什麼反抗,隻是麵對催婚的無奈妥協,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的逃跑而已……
她決定要自己麵對這一關,雖然談不上轟轟烈烈,但也邁出了以往都不敢想象的步伐……
有聯合會的同道支持,比依靠男子要靠譜的多……
岑雅瓊看著岑雅瓊,又開始搖頭晃腦:
“姐,你看看趙大哥說的多對,咱們以後得注意點分寸,彆見到帥的就倒貼,顯得有些下賤。”
“雖然趙大哥寫的我很讚同,但等再見到趙大哥,我們兩還是要批評他到處撩撥女子,這明明一點也不尊重人嘛……”
被打斷思緒的岑雅瑤不悅開口:“你說的贏他?”
與此同時,趙繼歌四肢僵硬的闖了進來:
“偏離真理再怎麼能說,也不過是無力的詭辯而已,我又豈是那種為了麵子死不認錯的人,你們決定要批評我很對,嶽紅嫣跟張無為已經批過一次了,我現在誠心改正,保證以後多加注意。”
啪啪啪——
岑家姐妹兩齊齊鼓掌,在這段時間的閱讀下,她們現在看向趙繼歌,已經沒有什麼雜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