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喧囂被野風和旭陽層層搓揉,終於消散在郊外。
豔陽無聲,流轉的雲團在大地上投下風的遊影。昨日一整日的陰雲,給了曝曬已久的大地片刻喘息,此刻野地的風竟攜著微微涼意。
不羈的風拂過,草葉摩擦的窸窣聲,是這片郊野為數不多的低語。芸斜倚在路旁的老樹下,發絲與草葉一同搖曳,仿佛融入了這片寂靜。
汽車引擎的轟鳴突兀地撕裂了寧靜。芸循聲望去——一輛計程車正朝著她的方向駛來。
車子在麵前停穩。“謝謝師傅。”車門打開,一個身影利落地跨出,禮貌地向司機道彆。
計程車卷起微塵駛離,那人轉過身,徑直朝芸走來。
是奕梅。
“呦。”奕梅抬手,隨意地打了個招呼。
“嗯。”芸頷首回應。
待奕梅走到身邊,兩人便沿著路邊的人行道,並肩向前。
“我們這是要去哪呢?”奕梅側頭問道。
“……往前走,有一塊紀念廣場。”芸的聲音很輕,“想去那裡看看。”
“嗚哇……這麼偏僻的地方建的廣場,會有人來嗎?”
“沒有。”芸聳聳肩,語氣平淡,“大概……很久沒人來了。”
“……所以,是紀念什麼的?”
“紀念這座城市第一位魔法少女,妖精。”芸的目光投向道路前方。
…………
正如芸所言,廣場荒草叢生,青石地板上布滿雨水侵蝕的鏽褐色斑痕,荒涼得觸目驚心。
它很小,小到一眼便能望儘。
芸輕車熟路地繞到廣場後方。
一方孤零零的石碑立在那裡,上麵鐫刻著妖精一號的生平……文字寥寥,連不到一米半的石碑都未能填滿。
“芸,你很熟悉這裡啊……經常來嗎?”奕梅打量著四周,問道。
“不……隻來過幾次。上次到這,已是好多年前了。”芸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冰涼的石碑刻痕,“離開風行旅人,加入緋紅結社之後,就再沒來過。”
奕梅走上前,又一次仔細閱讀那簡短的生平。
“你認識她嗎?”她輕聲問。
“……隻見過一麵。”芸的聲音低了下去,眉心微蹙,“當年風行旅人途經這座城市,準備離開時遇見了她……”
她停頓了一下,似在回憶。
“在我們走後不久,她便犧牲了。”
“啊……”奕梅眼中掠過一絲遺憾,“是這樣啊……”
“她是這座城市誕生的第一個人造人,短暫的一生如同籠中鳥,從未離開過這裡半步。那天,我們答應她,以後再來,會給她講講外麵的故事……”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誰知,那唯一的一麵,竟是永彆。”
奕梅沉默著,目光轉向石碑旁嵌在彩色圍欄裡、已然褪色的相片。
“……她的長相好眼熟……”奕梅凝神細看,忽然恍然,“啊,我想起來了!是我們那個時代的魔法少女……鳶尾磁暴。”
“嗯。”芸應道,“現在想來,她大概是以鳶尾磁暴的基因為藍本被創造出來的。”
“鳶尾磁暴啊……”奕梅的眉眼低垂下來,“是原相棱創始人,圳洐的妻子……也是圳鎏小姐的母親。”
聽到“圳鎏”的名字,芸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看向奕梅,卻正撞上對方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
“嗬,”奕梅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提到圳鎏小姐,你反應還真大。”
芸這才驚覺中了奕梅下的套,慌忙收回視線,一絲不安掠過心頭。
短暫的沉默彌漫開來。奕梅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圳鎏就是黑死兆星,對吧?”
“……”芸抿緊了嘴唇,沉默以對。
“那我當你默認咯。”奕梅步步緊逼。
“哼……”芸撇開臉,神情如同舔了苦膽,“我可沒承認……真虧你能這麼猜。”
“現實總是比故事更魔幻啊。”奕梅乾笑兩聲,“一覺醒來,妹妹突然成了魔法少女。把她托付給緋紅結社,結果發現管事的,竟然是當年不告而彆的你!”
話音未落,她抬手就給了芸後腦勺一記輕拍。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芸皺著眉揉了揉。
“哼!”奕梅賭氣般地輕哼一聲,片刻後,語氣認真起來,“……既然你早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麼不直接把她接到緋紅結社?那樣不是更能保證圳鎏的安全?”
“我也希望如此……但圳鎏的情況,比你想象中複雜得多。”芸搖頭,眉宇間凝著憂慮,“她現在像一株久旱的仙人掌,下意識抗拒任何靠近,哪怕內心早已殘破不堪……她的狀態很讓人擔心,她刻意封閉自己,甚至有自我毀滅的傾向。貿然拉近距離隻會刺激她,隻能讓她慢慢接受緋紅結社的孩子們。”
“……好吧,你是專家,聽你的。”奕梅淺淺地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