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辦金馬獎的場館不算大，從周遊第一排的位置走向領獎台不過也就十幾步的距離，由於沒有跟自己劇組的人慶祝，周遊走上台的時候掌聲都還沒有停歇。
在全場的目光和激昂卻透著一絲悲傷無奈的音樂當中，周遊走到了台上，和手中拿著金馬獎最佳影片獎杯的李安擁抱了一下。
“恭喜。”
李安拍著他的後背在耳邊說道。
“抱歉。”
周遊同樣回答道。
隻是兩人分開之後，周遊明顯看到李安的臉色白了一下，緊接著無力感攀爬上他有些蒼老的臉頰，哪怕化了妝也遮擋不住，和前兩天見麵時那個竭儘全力為金馬獎奔走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知道周遊在說什麼，也知道他為什麼抱歉，同樣知道他不是衝自己，不是針對自己，但他已經無力改變這一切了。
周遊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但也隻是一閃而逝，終於在李安搖頭苦笑中從他的手裡接過了那尊曾經含金量十足，被無數人向往的金馬獎杯。
他站在了話筒前麵，掌聲漸歇。
周遊並沒像之前那些獲獎人那樣把獎杯高高舉起，如獲至寶。
反而是他輕輕彎腰，在眾人詫異無比的目光當中把獎杯放在自己腳邊，棄之如敝履。
他看了看台下來自內地、香江或者彎灣的一張張麵孔，有的麵露不解，有的臉上浮現期待，還有的索性閉上了眼。
周遊終於開口：
“我在參加奧斯卡時曾經有一位獲獎無數的英國電影人跟我私底下聊天時跟我抱怨，說他有一天如果能再度受邀主持這種盛會一定會對那些傻子說：如果你有天真的獲獎了。”
“拜托你們彆把它當做發表你們政治演講和可笑觀點的平台。”
“你沒有資格對公眾在任何事物上進行說教。”
“你們之中大部分人讀的書還沒我們劇組的一個小女孩多。”
“你們應該做的很簡單，那就是上台來領走你的獎杯。”
“然後感謝你的經紀人，感謝你的劇組或者導演，最多再乾些啥上帝。”
“然後，趕緊滾下去。”
周遊這段話模仿著熱維斯的語氣用英文說的，在場大部分人都能聽懂，就算是聽不懂旁邊也有開始起哄的人幫他們翻譯。
好多人麵麵相覷，好多人也覺得解氣。
隻有田曦薇和周也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目光不言而喻：周導說的那個“看書還沒有我劇組一個小女孩多”的小女孩，就是你吧？
掌聲如雷，周遊看到不少熟人起立鼓掌。
自己劇組的就不用說了，很多來自內地和香江的電影人同樣起身賣力鼓掌。
周遊聳聳肩，這才繼續道：
“但是很遺憾，我這段話說晚了。”
“我要向我的劇組裡所有人道歉，我做了一個沒和你們商量的決定，但其實我跟你們商量了之後也不會改變我這個決定，所以...你們也隻能支持我。”
年輕導演在台上笑了笑，這是他從上台之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憤怒又張狂。
“作為《寄生蟲》劇組的導演，我決定代表《寄生蟲》劇組，退出這一屆金馬獎的評選。”
話音落下，場下一片嘩然，而在他身旁不遠處的李安並沒有阻止，隻是痛苦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