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抹了抹嘴,踩著滿地油漬起身。
楊春隨手拉開卡弟拉客的車門:“快上車!第一天回去上班,遲到了可不好。”
引擎轟鳴著劃破清晨的寧靜,車身碾過青石板路的坑窪,濺起幾串帶著煤渣的泥水。
車子剛駛出弄堂,李海波突然瞥見街邊閃過一抹熟悉的米黃。
趙氏裁縫鋪的玻璃櫥窗後,那件新掛出的坎肩隨著穿堂風輕輕搖晃,盤扣整齊地綴在衣襟,布料邊緣還殘留著未修剪乾淨的線頭——正是他們約定的緊急聯絡暗號。
他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表麵卻不動聲色地用皮鞋尖輕踢前排座椅:“楊春,前麵路口停一下。”
“咋了?”楊春透過後視鏡挑眉,香煙在嘴角晃出明滅的火星。
李海波扯了扯領口,“趙裁縫約我緊急見麵,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車廂裡的空氣驟然凝固。自從那次驚心動魄的刺汪行動後,眾人都知曉了趙裁縫兩口子的真實身份。
此刻“緊急見麵”四個字如重錘落下,熊奎粗糲的手掌已按住腰間的盒子炮上,“有沒有危險?要不我陪你去!”
“坐著!”李海波甩開車門,皮鞋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他立在裁縫鋪對麵的梧桐樹影裡,微微眯起雙眼——“順風耳”異能如蛛絲般鋪開。
細密的聲波穿透木門,在他的感知中,裁縫鋪內隻有布料裁剪的沙沙聲、趙裁縫平穩的心跳,以及裡屋朱去秀熨燙衣服的熨燙鬥,發出的滋滋水汽。
李海波眯起眼睛,異能化作無形漣漪向四周蕩開,掃過街角賣報人的竹簍、巷口黃包車夫的帆布包。
當方圓百米內所有細微聲響都進行排查,在確定沒有危險後,他才抬腳走進了裁縫鋪。
飽經滄桑的櫃台泛著溫潤的光澤,量衣軟尺垂落在綢緞堆裡輕輕搖晃。
“趙老板,生意興隆啊!”他笑著大聲打著招呼。
正在裁剪布料的趙裁縫抬頭,銀剪在晨光中劃出冷冽的弧光:“喲!李警官,稀客呀!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他將剪刀彆進腰間的牛皮工具袋,拍了拍靛藍色粗布圍裙上的線頭,眼角不自覺地看向門外,藏著不易察覺的警惕。
“這不換季了嗎?”李海波隨意翻看著案頭的織錦樣本,指尖撫過牡丹紋樣時微微停頓,“家裡的小孩長得快,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了了,打算給那幾個小不點每人做兩身新衣服!”
“李警官真是菩薩心腸。”趙裁縫從櫃台後繞出來,量衣尺在他指間靈活翻動,“那幾個孤兒能住進你家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嗨!主要是我媽。”李海波伸手推開趙裁縫遞過來的香煙,“吃齋念佛的人,心善,看不得小孩受罪!”
“好人有好報。”趙裁縫側身推開裡間的門,“李警官裡邊請!”
隨著他的動作,一縷蒸汽混著全新布料的氣息撲麵而來,朱雲秀已經等候多時了,而趙裁縫留在了外麵,厚重的木門隔絕出相對隱秘的空間。
李海波來到八仙桌邊坐下上,“出了什麼事,這麼緊急找我?”
他的目光掃過朱雲秀緊攥的報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