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珍珍用小拇指勾住唇線筆,細細描著唇角的弧度,鏡子裡的人影眼波流轉,藏著幾分算計。
吳四保那點能耐,她閉著眼都能數清楚。
論腦子,他還不如賭場裡擲骰子的老千轉得快.
可論力氣,論手裡那點權力,如今的上海灘能壓過他的還真沒不多。
76號那地方,說是特工總部,說白了就是李斯群和日本人手裡的刀,砍誰不砍誰,全看刀柄攥在誰手裡。
可吳四保不懂這些彎彎繞,他隻認一個理:誰給好處,誰就是大爺;誰擋他財路,誰就得挨揍。
這不正好?
佘珍珍對著鏡子輕笑一聲。
剛開始她還隻敢教他從那些煙館、賭場抽點成頭,後來見他拿回的大洋越來越多,也慢慢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後,才慢悠悠提點他:“你當這隊長是白當的?
成天收那麼三瓜兩棗的就開心得不行,能有點出息嗎?
乾大事的男人得有魄力,眼光放長遠,步子邁大點。
那些富商老板,哪個家裡不是金山銀山的?隨便尋個由頭請進76號‘喝杯茶’,從他們身上扒層皮,不比你天天收保護費強?”
吳四保當時還瞪著眼問:“富商老板?這些人我們惹得起嗎?
都是在上海混的,哪個老板背後沒個靠山的?鬨太大我怕不好收場啊!
萬一惹上不該惹的人,後果不堪設想啊!”
她當時就擰了他胳膊一下,笑他傻:“有點出息,你現在不是青幫的小混混了,彆老守著青幫的行事做派。
你現在身後的靠山是日本人,是76號特工總部。
76號的門檻是那麼好進的?進了門,是‘通共’還是‘私通重慶’,還不是你一句話?
那些後台特彆硬的我們惹不起,但那些中小老板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放心,我給你把關,物色目標!”
果然沒幾天,在佘珍珍的指使下,吳四保就把一個開綢緞莊的老板抓進了76號。
轉天,佘珍珍就拎回來個沉甸甸的皮箱,打開一看全是金條。
佘珍珍得意地笑道:“怎麼樣?比你收的那三瓜倆棗來錢快吧?所以說,人得合理利用手中的權力,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吳四保佩服得五體投地,從此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一來佘珍珍確實漂亮,讀過書、上過新學,還見過世麵,又能說會道。
二來是確實嘗到了甜頭。短短的幾個月,家裡的金條、大洋、房產、鋪麵越來越多。富可敵國不敢講,但絕對稱得上富豪。
佘珍珍對著鏡子抿了抿口紅,唇色豔得像血。
她知道吳四保貪,貪得沒夠,可貪才好啊,貪才容易被拿捏。
他在外頭凶神惡煞,回到家還不是得聽她的?那些大洋、房產、鋪麵,名義上是吳四保的,可誰不知道,沒有她佘珍珍在背後打點算計。
佘珍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拋了個媚眼,眼波流轉間儘是風情。
可惜喲,自己是個女兒身,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若投個男兒胎,憑她這腦子和手段,在這十裡洋場翻雲覆雨,未必就輸了那些大佬。
她歎了口氣,轉頭對著76號的二道門出神,忽然,眼睛猛地一亮。
隻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從裡麵走出來。
嘖!好一個俊朗的小夥子!
佘珍珍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瞧那身高,跟吳四保有得一比,往那兒一站,脊梁挺得筆直。
再看那雙腿,裹在熨帖的西褲裡,又長又直,走路時帶著股說不出的利落勁兒。
偏偏生得白白淨淨,臉上沒半分江湖氣,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淬了光,斯文裡透著股說不出的英氣。
這等樣貌身段,真是把“帥”字刻進了骨頭裡!
佘珍珍心裡像有隻貓爪子在撓,癢得她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把這小夥子嚼碎了咽進肚子裡。
等等,怎麼瞧著有點眼熟?
她眯起眼,手指在下巴上輕點著,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圈。
哦!想起來了!這不是之前在大西路67號李斯群公館裡見過的小帥哥嗎?
當時她就覺得這年輕人氣度不凡,特意遞了張名片,上麵還留了自己的私人電話,想著日後或許能有往來。
可這都過去些日子了,都快把他給忘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佘珍珍皺了皺眉,心裡那點驚豔忽然摻了點不服氣。
難道是嫌她老?不能夠啊!
她低頭瞥了眼身上量身定做的絲質旗袍,勾勒出的曲線依舊惹火,抬手摸了摸臉頰,皮膚保養得光滑緊致,論樣貌身段,她敢說在上海灘的女人堆裡,也是能排得上號的,說是老少通吃也不為過。
這小子,倒是沉得住氣。
她心裡哼了一聲,指尖在車門把手上輕輕敲著,正琢磨著該怎麼跟那小帥哥搭句話,眼角餘光卻瞥見二道門裡又湧出來好些人。
嗯?
佘珍珍眯起眼,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一個個的,不都是她最近替吳四保物色的“肥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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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吳四保這傻逼今天使了什麼大招,把這些人一鍋端了?他有這本事?
她舔了舔剛塗好的正紅色唇膏,唇角勾著點疑惑,目光追著那群人。隻見那小帥哥像塞沙丁魚一樣把這些老板塞進卡弟拉客,擠得幾位老板齜牙咧嘴也不敢作聲。車子“嗚”地一聲發動,很快就沒了影。
這唱的哪出?佘珍珍皺緊了眉,心裡的疑團像團亂麻。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眼角瞥見一個身影推著輛鬥車過來,佘珍珍漫不經心地抬眼一瞧,這一眼差點沒讓她把手裡的小鏡子扔出去——
鬥車上蜷縮著的那個人,不是吳四保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