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薛將軍雖然擊敗了戎人大軍,可隨他衝鋒陷陣的親衛卻十不存一。
而他隻有這一個兒子,自然是不想看到哪天兒子突然傳來噩耗。
“老賈頭,這麼說就過了啊,如果沒有你兒子的話,你現在恐怕連我都還不如呢。”
老穀撇了撇嘴,覺得老賈頭真是得了便宜賣乖。
兩人算是一個街坊的,家裡都比較窮困,平常都是靠給彆人幫工勉強維持生計。
偏偏薛將軍招兵的時候,他兒子順利入選了,反倒自己兒子太瘦弱沒選上。
從這以後,老賈頭也算是翻身了。
至少再也不用擔心家裡的生計,甚至依靠兒子帶回來的錢財,今年還翻修了房子,被褥衣服什麼的也換了套新的。
不像他還穿著一件穿了十幾年的蓑衣來防寒。
“行吧行吧,那不說了不說了。”
老賈頭知道老穀在嫉妒自己,對方不理解自己,他也不想繼續刺激對方,乾脆直接岔開了話題,“對了,你兒子的病好點了嗎?”
“還是老樣子,一直躺在床上咳嗽。”老穀麵色一暗,“不過大夫說再吃三副藥便能好轉了。”
“治病的錢還夠嗎?”老賈頭道。
“放心吧,這點錢老子還是有的,不然哪有閒錢過來喝一壺啊。”
老穀擺了擺手故作輕鬆道。
“隻能說還好有薛將軍,換了以往,官府才關心我們這些小民的生死。”
老賈頭有感而發地說了句。
他們在東山府生活了很多年,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官府醜陋的嘴臉。
百姓有事的時候不管不問,索要好處的時候比誰都勤快。
每年冬天東山府都會凍死許多人,但官府從來都不會理會,直接讓人拖出城外埋了就是。
至於現在。
若是有百姓遭了災,官府都會立馬出來賑濟,甚至為了讓一些貧苦的百姓有活路,專門給百姓提供了一些能賺錢的活計。
正如老穀的掃雪活計。
所有百姓都清楚,東山府能有今天的變化完全歸咎於薛將軍。
他不但率軍多次擊敗了進犯東山郡的戎人大軍,而且對百姓們都非常仁厚。
這使得百姓們都恨不得把薛雲給供起來,希望他最好永遠都不要離開。
“這可不是嘛,入冬不久東家那邊便不需要老子乾活了,若非薛將軍的話,老子恐怕又要去找人借錢了。”
這時候老穀的熱酒與炒豆子已經送了過來。
他倒上滿滿一杯酒,貪婪地吮吸了一口溢出來的酒液,隨後捏起幾顆炒豆子丟入嘴裡嚼得乾巴脆,臉上都不由露出了愜意舒適的笑容。
放在以前的話,他哪有這樣閒暇享受的生活。
“也不知道這樣的好日子能持續多久……”
老賈頭同樣拿起酒杯喝了口,然後夾了點切碎的鹹菜配著下酒。
雖然隨著他兒子當兵後日子漸漸好了起來,但他卻習慣了節儉,以至於喝酒都不敢沾點葷腥,無非是葷腥太貴了。
“老賈頭,我看你是話裡有話啊……”
老穀一口飲儘杯中酒,嘶哈了兩聲後左右看了眼,確定沒人偷聽後壓低聲音問了句。
對方兒子可是薛將軍的親衛,若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對方肯定會比他們提前知道。
“我隻說給你聽,你千萬彆告訴其他人。”
老賈頭不放心地環視了一圈,隨後乾脆拿起酒菜坐到了他的麵前湊近小聲道,“雖然我兒沒有明說,但聽他的意思,好像開春後薛將軍打算帶他們出去一趟。”
“你確定?”老穀驚愕道,“難不成薛將軍這是打算反攻戎人了?”
“我哪知道啊,不過看樣子應該不像。”
老賈頭搖搖頭道。
他兒子當初可是守過城跟著其他統領一同追擊過戎人的。
雖然他還沒有親手殺過戎人,但他卻見識過戎人的勇猛。
那時候他們想要殺死戎人往往都是依靠人大堆人圍上去用長槍長矛刺死對方。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不慎死在了戎人凶殘的反擊下。
而像是如此凶殘的戎人還要數萬以上,野外作戰的話,沒有人數的絕對優勢,他們根本都不是戎人的對手,除非率領他們的人是薛將軍。
反正聽兒子的意思,想要徹底打敗戎人收服北境非常難。
自從戰爭結束後,他們這些士卒每天不是訓練就是訓練,基本沒什麼空閒,回頭營房都直接倒頭便睡。
據說是唯有這般拚命訓練,他們才能堪堪與戎人有一戰之力。
“算了,反正這種事情離我們太遠了,對了,前兩天官府張貼的公文你聽說了嗎?”
如今打仗什麼的離老穀太遠了,但有一件事情卻離他很近。
“你說的是分田令?”
雖然老賈頭不識字,但關於官府這份公文內容早都在城內傳開了,他哪有不知道的可能。
“老賈頭,關於分田令你是怎麼想的?”
老穀渾濁的目光裡透著一絲明亮緊緊盯視著老賈頭。
“我還在猶豫,打算等兒子休沐回來征詢一下他的意見。”
老賈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拿起酒杯喝了口。
對方會如此問自己,顯然是想讓他一起的意思。
所謂的分田令便是戎人大軍之前入侵東山府後殺戮過剩,導致大片農田無人耕種。
為此官府決定,凡是願意去耕種的百姓,量地而分,無問來曆,免賦三年,同時官府還會提供農具以及部分糧食堅持到收獲時節。
像是老穀這樣沒有田地的幫工,這輩子都隻能給東家忙活賺點稀薄的酬勞來維持生計。
但如果自己有田的話就不一樣了,何況這些田還都是熟田,甚至免賦三年。
隻要堅持三年,家裡的生活都能好起來,未來都能有個期盼。
如果老賈頭的兒子沒有入伍當兵的話。
或許他不會有太多猶豫,田地可是普通人的命根子,尤其像他們這種看不到未來的人。
一旦有了田地未來都會充滿了希望。
“老賈頭,這可是田地啊,彆忘了公文還寫著先到先得,你忘了城裡之前安置了多少逃難來的人嗎?我敢保證,等到開春後,這幫人絕對會報名登記分田,萬一晚了的話可來不及了。”
老穀連忙勸說道。
有熟人和沒熟人一起的區彆是很大的。
如果老賈頭也帶著全家和他們一塊去的話,往後日常都能相互扶持有個照應。
免得受了欺負都沒人幫忙。
恰好他兒子是薛將軍的親衛,有了這一層身份,誰還敢來招惹他們?
“老穀,你知道你的意思,但我還是打算兒子回來再說。”
以前老賈頭是家裡說一不二的主,可兒子成了家裡的頂梁柱後。
他都變得更在乎兒子的想法意見。
“好吧,既然如此,我到時候再去問問老夏老燕他們一家子。”
老穀看勸不動對方無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