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周密的可行性研究和計劃
暮春的晨霧還未散儘,蘇州河畔的“裕豐米行”已亮起油燈。陳掌櫃蹲在碼頭上,指尖捏著剛從鬆江運來的稻穗——穀粒飽滿卻帶著潮氣,稻梗根部沾著青泥。賬房先生抱著賬本走來:“東家,今年太湖澇了三場,鬆江米價看漲,咱們要不要提前囤貨?”他卻掰下一粒米放在牙間咬開,望著河麵上往來的漕船說:“先彆急。派夥計去三個地方:一查常州米市的存糧,二問漕幫今年的水閘開閘時間,三算咱們庫房的防潮成本——十年前囤黴米的教訓,不能再犯。”
銅製的量鬥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映出陳掌櫃袖口的補丁——那是三年前生意賠本時補的。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米商要覽》,扉頁上用朱筆寫著:“貨動先問,問清再算,算透才動——此為商道‘三不盲’。”
一、可行性研究:商道的“戰前沙盤”
《孫子兵法·始計篇》言:“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生意場如戰場,周密的可行性研究,便是“廟算”的根基。春秋時陶朱公範蠡三致千金,每次創業必先做“五察”:察天時氣候對物產的影響)、察地利商路是否通暢)、察人和當地工匠技藝是否匹配)、察供需目標市場缺什麼)、察競品同行的強弱項)——他在定陶做畜牧生意前,曾花半年時間蹲守牲口市集,記錄“馬膘肥瘦與節氣的關係”“牛價漲跌的周期規律”,最終總結出“夏收後買牛,冬雪前賣馬”的盈利公式。
徽商的“商路測繪學”:明清徽商開辟“茶馬古道”支線時,必派“前哨夥計”做三件事:第一,用羅盤繪製《山路坡度圖》,標注“五裡一歇腳,十裡一補水”的節點;第二,記錄沿途村寨的“物產互補性”比如a村缺鹽,b村多山貨,可設中轉站以物易物);第三,暗訪當地“地頭蛇”勢力,測算“護商成本”是否需要雇傭鏢師,或與地方鄉紳結盟)。《歙縣商譜》記載,某徽商為打通滇緬玉石商路,曾讓兒子扮作馬夫,隨商隊往返三趟,才畫出精準的《緬北盜匪出沒時辰圖》——“看不懂險,便算不清利。”
胡雪岩的“藥材可行性三問”:胡慶餘堂采購貴重藥材,必遵“三不進”原則:一不問清產地土壤性質如長白山人參需“腐殖土厚三尺、年均溫差二十度”的環境)不進,二不查證采藥季節如川貝母需“農曆四月初雪未化時采挖,遲則漿散”)不進,三不算透“藥效損耗率”如麝香去殼後淨重折損三成,需計入成本)不進。他常對藥工說:“你以為抓的是藥,實則算的是人命——算錯一分,便是害人性命;算錯一錢,便是毀了招牌。”
二、計劃周密:把“可能”變成“可控”
北宋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過一個“運糧妙算”:宋軍出征,需算“民夫背糧數”“每日行軍耗糧數”“返程留糧數”,甚至精確到“牛騾馱糧與人力背糧的效率差”——看似繁瑣的數字,實則是把“戰場變量”轉化為“可執行的計劃”。商道亦如此,周密的計劃,是給生意裝一副“萬向輪”:既能沿預設軌道前行,又能在坑窪處調整方向。
晉商“票號計劃八步法”:祁縣喬家的“大德通”票號開設分號,必走八道程序:第一步,派“坐探”在目標城市住滿三個月,記錄“每日銀錢流通量”“主要商號的結算習慣”;第二步,測算“建號成本”房租、賬房先生薪資、防偽印刷費用);第三步,製定“客戶分層計劃”先拉攏當地官員存銀,再吸引商戶彙兌);第四步,設計“風險預案”如遇擠兌,需幾日從總號調銀,調銀路線是否安全);第五步,明確“盈利周期”預計半年內虧損,靠總號貼補,一年後實現收支平衡);第六步,細化“人員分工”大掌櫃管客戶,二掌櫃管賬,小夥計管跑腿,各有考核指標);第七步,準備“應急密信”遇戰亂等突發情況,如何用暗語通知總號);第八步,預留“機動資金”占總投資的兩成,專用於應對未測算到的變量)。這套流程寫進《晉商票號經營章程》,被後世稱為“商業計劃的古代模板”。
現代企業的“古人智慧活用”:某新能源車企研發新車前,借鑒了“陶朱公五察法”,做了三個月的“市場沙盤推演”:模擬“原材料漲價10”“補貼政策退坡20”“競品提前上市”三種極端情況,測算每種情況下的“成本紅線”“售價浮動區間”“用戶流失率”,甚至細化到“若某城市充電樁覆蓋率低於預期,如何調整區域銷售策略”——看似“過度謹慎”,卻讓企業在後來的行業洗牌中,因提前備好“低溫電池技術預案”應對北方市場充電樁冬季效率低的問題),搶占了20的北方市場份額。
三、古今鏡鑒:“拍腦袋”與“算清楚”的生死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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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類鈔》記載過兩個茶商的興衰:乾隆年間,徽商汪氏與浙商吳氏同時涉足安化黑茶生意。汪氏憑“安化茶便宜,京城裡人沒見過,必賺”的直覺,匆匆囤了千擔茶,卻沒算到“黑茶需踩壓成磚,運輸中易受潮黴變”“京城貴族嫌黑茶粗糲,更愛武夷岩茶”,最終血本無歸;吳氏則派夥計在京城開了三個月“茶攤試銷”,記錄“買茶者多為漕運腳夫,喜黑茶耐泡、能解乏”,於是定製“小磚裝黑茶”方便攜帶),並與漕幫合作“隨糧船帶貨”,三年後成了京城“黑茶大王”——差彆隻在:一個靠“感覺”,一個靠“算儘細節”。
胡雪岩的“失敗警示”:胡雪岩晚年投資生絲貿易失敗,根源在於“可行性研究的疏漏”:他算準了“壟斷江浙生絲可逼洋商提價”,卻沒算到“意大利生絲豐收”“國內蠶病好轉導致繭價下跌”“清政府向洋商借款需用生絲作抵押”等變量,更沒製定“價格戰持續半年以上”的資金儲備計劃——當洋商聯合拒購,他的錢莊因囤絲占用大量資金,引發擠兌崩盤。臨終前他留下“戒欺”遺訓,後人卻從他的賬本裡發現:這場豪賭,竟沒有一份完整的《生絲市場風險評估報告》。
日本“住友商社”的中國學習:明治時期,住友家族在上海開設棉紗廠前,雇傭中國賬房先生做了兩年“市場測繪”:不僅測算“中國棉花產區的產量波動”“江南紡織女工的薪資水平”,還研究“中國士大夫對‘洋貨’的抵觸心理”,最終製定“本土化計劃”:廠名用“裕民”,聘用中國舉人做“形象大使”,甚至在棉紗包裝上印《詩經》詩句——這些細節,全來自前期“可行性研究”中的“文化適配性分析”,讓住友棉紗迅速打開江南市場,印證了《孫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商道應用。
四、周密計劃的“落地密碼”:把“大目標”拆成“小行動”
老茶樓上的掌櫃們常說:“再好的算盤,也要落在算珠上;再好的計劃,也要拆成手頭的活。”徽州商人程春宇在《士商類要》中,把“可行性研究”和“計劃製定”總結為“三步落地法”:
第一步:算“死賬”剛性成本與底線風險):如開布莊,先算“門麵租金年紋銀八十兩)、夥計薪資四人年共四十兩)、首批進貨千匹布需二百兩)”,得出“年流水需三百二十兩以上才能保本”,再測算“當地布市年消費量是否達千五百匹”若達標,可占20份額,流水四百五十兩,盈利安全)。
第二步:留“活口”彈性空間與應急方案):在總預算外留“兩成機動銀”,並預設“三大風險場景”——如“汛期商路阻斷,布價上漲10,則啟動‘從鄰省調貨’預案,成本增加5,但可保供貨”;“當地突發瘟疫,消費力下降30,則推出‘買布贈藥’活動,用5的利潤換客流”。
第三步:分“細步”把年度計劃拆成季度、月度行動清單):如“首月:搞定門麵裝修,簽下兩位固定織戶;次月:印‘新莊開業,頭十名買布者贈手帕’的傳單,在市集散發;三月:記錄客戶反饋,調整進貨品類發現農家愛粗布,文人愛細絹,下次補貨按‘粗七細三’比例)”——每個小步驟都有“責任人”“時間節點”“驗收標準”,如同榫卯結構,環環相扣。
五、結語:在“算清楚”裡,長出生意的根
暮色漫過蘇州河時,陳掌櫃的案頭擺著三張紙:左邊是《鬆江米質調研報告》記著“今年稻穗雖大,但日照不足,出米率比去年低兩成”),中間是《囤米成本測算表》列明“倉儲費每日三錢,防潮炭火費每日兩錢,若囤百日,成本增加五兩”),右邊是《米價波動應急預案》標注“若下月米價漲超一成,立即拋售三成;若跌,轉做‘米糕批發’,對接城裡的點心鋪”)。
夥計望著密密麻麻的算草紙笑了:“東家,您這算得比賬房先生還細。”陳掌櫃卻摸著《米商要覽》的殘頁說:“當年我爹囤黴米破產,不是不懂行情,是沒算透‘潮氣對米質的影響’‘滯銷時的轉賣渠道’——生意場上,‘大概’‘差不多’就是催命符,隻有把每個‘可能’都掰成‘能算’‘能防’‘能辦’,這生意的根,才能紮進地裡。”
窗外的漕船傳來號子聲,驚起幾隻停在米囤上的麻雀——它們撲棱棱飛向遠處的糧倉,尾羽劃過的弧線,像極了陳掌櫃算草紙上的一道盈利曲線。原來所謂“周密的可行性研究和計劃”,從來不是束之高閣的“計劃書”,而是像老米商篩米般,把每個細節篩得乾乾淨淨:剔除雜質,稱準分量,算透從“稻穗落地”到“米錢入櫃”的每一步可能——如此,方能在商海的風浪裡,把“不確定性”,熬成“穩穩的底氣”。
就像此刻碼頭上的那堆稻穗,在陳掌櫃眼裡,早已不是“待囤的貨”,而是“拆成了出米率、倉儲費、轉賣價”的數字拚圖——當所有拚圖嚴絲合縫地拚在一起,展現在眼前的,不是模糊的“生意願景”,而是清晰可見的“可行之路”。這世上從來沒有“天生能成”的生意,隻有“算清楚、計劃透、落地實”的人,才能讓每一粒“可行性”的種子,在周密的土壤裡,長出茁壯的苗,結出飽滿的果。
銅油燈芯“噗”地跳了一下,映得《米商要覽》扉頁的“三不盲”朱字愈發鮮紅——那是古人用無數次失敗寫成的警世句,卻在千年後的暮色裡,照亮了陳掌櫃鋪開的新計劃賬本:每一筆數字,都帶著露水的重量;每一條預案,都藏著泥土的溫度——原來最好的生意經,從來不是靠運氣“賭贏”,而是靠“算儘人間煙火事”,讓生意,真正紮根在“可觸、可算、可行”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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