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節儉樸實
時維季冬,予過淮陰故道,見古渡口有老叟織蒲為席,霜竹在側,編篾如絲。叟麵如古鬆皮,手皴裂而動作沉穩,席紋細密如棋局。予駐步問曰:“觀翁織蒲,精而不奢,簡而適用,敢問‘培養節儉樸實之德’,其道何從?今世競尚華靡,以儉為鄙,以樸為陋,願聞長者明教。”老叟投篾而笑,指河畔凍蒲曰:“客視此蒲,冬枯春榮,根連河泥,葉承霜露,不豔不妖,乃成器物——人之於德,亦猶是耳,非刻意求簡,實返璞歸真。”
第一折辨節儉樸實之象,明華樸真偽之機
予曰:“《論語》言‘奢則不孫,儉則固’,然世謂‘固’乃鄙陋,何如?又問‘樸實’與‘粗疏’何彆?”
老叟引篾穿席曰:“子誤矣!儉非‘固’也,乃‘約’;樸非‘疏’也,乃‘真’。《左傳》雲‘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共者,共守本心;惡者,惡喪真性。今之奢靡,如器飾黃金,光彩奪目,然叩之無聲,實掩其質;今之樸實,如陶甕貯水,色拙無光,然飲之甘冽,實全其用。譬如織蒲:密織為席,疏編為筐,皆隨所用,非密則奢、疏則陋,乃‘用’定‘形’,‘真’在適用。”
老叟指渡口破舟曰:“此舟曾泛江海,今擱岸灘,舷板補以桐木,船篷覆以苧麻,看似粗樸,然風不能入,水不能侵。世人以新舟為美,不知補葺之處,正見舟人惜物之心。節儉之德,如舟之補葺,非畏費財,乃知‘物各有命’,儘其用而不暴殄。西方塞涅卡言‘節儉是窮人的財富,富人的智慧’,與《墨子》‘節用則民富’,皆謂此理——富非積財,乃惜財之富。”
複指手中蒲篾曰:“此蒲采於秋,曬於冬,浸於泉,方得柔韌。織席時,長篾為經,短篾為緯,曲者為緣,直者為心,無一絲浪費。樸實之德,如蒲篾就材:高者為梁,卑者為薪,曲者為器,直者為竿,各適其性,不矯不飾。《莊子》‘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爭美者,非飾貌,乃真性自然之美,如蒲席雖樸,臥之安身,勝似錦褥刺膚。”
第二折征聖賢典籍之訓,通東西哲思之微
予拱手曰:“願聞六經何以明節儉,西哲亦有類論否?”
老叟撫席曰:“《尚書》‘惟日孜孜,無敢逸豫’,逸豫去則節儉生。孔子言‘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樂在‘心足’,非關‘食疏’。昔大禹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此非苛己,乃‘德配天地,不敢以私欲亂之’。《荀子》‘強本而節用,則天不能貧’,強本如固蒲根,節用如護蒲葉,根固葉全,何貧之有?”
“西方梭羅居瓦爾登湖,築木屋,耕薄田,言‘一個人的富有程度,與他能放下的東西數量成正比’。放下者,非棄物,乃棄‘物役之心’,如織蒲者棄繁飾之心,唯求適足。陶靖節‘環堵蕭然,不蔽風日’,而‘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心與蒲草同幽,與菊蕊同淡,非節儉其形,實樸實其神。”
老叟忽指江心冰鏡曰:“冰之清,以其不含雜質;德之樸,以其不蓄妄求。《道德經》‘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素如未染之絲,樸如未琢之玉,少私如冰消雪融,寡欲如江空月照。近世心理學家榮格言‘過度消費是靈魂空虛的補償’,補償者,如以錦緞裹朽木,愈裹愈朽,不若去錦見木,雖朽猶真。”
第三折喻三階培養之法,明萬化歸樸之要
予蹙眉曰:“知節儉當行,然世風侈靡,如染缸浸帛,如何自拔?願聞培養之方,有階可循乎?”
老叟頷首,指三物曰:“此三事可喻三階:
其一曰‘織蒲成席’:初采蒲時,見其枯槁,以為無用,及浸之以水,曬之以日,乃知柔韌勝絲。培養之初,如見儉樸為枯槁,及行之久久,乃知‘儉’能養誌,‘樸’能全真。猶之織蒲,先理亂篾,次分長短,漸成經緯,終至成席——非一日之功,在‘理亂’‘分長’‘成經’之漸。《朱子家訓》‘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思來處者,即‘理亂篾’之功。
其二曰‘煉鐵成針’:精鐵初出,粗重如石,經百煉千錘,方得細針。節儉非吝惜錙銖,乃錘去‘奢靡之鏽’。始則‘用物思值’,如錘鐵去渣;繼則‘惜物如身’,如鍛鐵成條;終則‘物我兩忘’,如磨針成鋒。西方亞裡士多德言‘美德乃中庸之道’,中庸者,非廢用,乃‘錘鍛’得中,如鐵之成針,不偏於廢,不偏於濫。
其三曰‘耕稼歸倉’:春播一粒,秋收萬顆,然倉廩之實,在‘不妄費一粟’。樸實之德,如禾苗生長:苗期儉於灌溉,乃固其根;秀期儉於施肥,乃實其穗;歸倉後儉於揚棄,乃全其用。《墨子》‘節葬短喪’,非薄親,乃‘耕稼歸倉’之意——厚葬如揚棄好穀,短喪如及時收倉,皆為全其本。”
第四折祛世人誤解之惑,明華樸不二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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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瞿然曰:“今知儉樸非鄙陋,實美德也。然世人謂‘節儉礙通變,樸實近愚昧’,此說何辨?”
老叟擲篾於地,曰:“哀哉!世人以‘華服’為‘通變’,如以繪彩飾朽木;以‘巧言’為‘智慧’,如以伶牙飾敗絮。昔公儀休拔園葵,織蒲者非拔其利,乃拔‘貪利之心’。節儉如園葵去蔓,非礙生長,乃令根固;樸實如井水無波,非近愚昧,乃含深智。《孔子家語》‘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水之智,在‘方則方,圓則圓’而本性不變;山之仁,在‘生草木,藏金石’而形貌不移——此非儉樸之智仁耶?”
“西方聖奧古斯丁言‘貪婪是萬惡之源’,貪婪者,如蒲席求繡金線,愈繡愈破。今之‘通變’,多為‘變本逐末’:衣求錦緞,則機杼傷;食求珍饈,則腸胃傷;居求華屋,則心性傷。譬如雕蒲為器,初雕為飾,再雕為巧,三雕則蒲碎——樸實之碎,如蒲之碎,安能成器?”
老叟忽以篾畫地為圈,中畫穀穗與珠玉:“此圈為‘心量’,穀穗如儉樸,珠玉如奢靡。心量若穀倉,貯穀穗則可食,貯珠玉則餓死。世人謂‘珠玉貴’,不知饑時珠玉不如穀穗——此非穀穗鄙,乃珠玉於‘生’無用。故節儉樸實,乃‘貯穀穗’之心,非拒珠玉,乃知‘珠玉為末,穀穗為本’。”
第五折結歸根複命之旨,示反求諸己之要
予聞言,汗出浹背,再拜曰:“今而後知儉樸乃立命之本。願聞下手處,如何從日用中培養?”
老叟複織蒲,徐曰:“下手無他,‘視己如蒲’耳。《道德經》‘返樸歸真’,返者,返觀自心;樸者,樸如蒲草。譬如穿衣:新則惜之,舊則補之,破則改之,非為省財,乃念‘一絲一縷,皆關民力’,如蒲篾之來之不易。
又以‘食粥’為喻:糙米為粥,勝似精飯,非糙米甘,乃‘嚼得菜根,百事可做’。粥之熱氣,如儉樸之暖;粥之淡味,如樸實之真。西方蒙田言‘我自己是我工作的主題’,工作者,即‘以儉樸為主題’,如織蒲以蒲為主題,不添他物。
更以‘居處’為喻:屋不必廣,能蔽風雨;室不必華,能安寢食。觀屋梁之樸木,知其來自山林;視土牆之粗泥,知其出於大地。如蒲席鋪地,雖樸而與大地相接,此‘接地氣’者,即樸實之真義。《莊子》‘鷦鷯巢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一枝滿腹,非少也,乃‘知止’也,知止則儉樸自生。”
言至此,暮雪初落,蒲席上已積細粉,老叟指雪曰:“雪之白,非染使然;德之樸,非飾使然。今夕織蒲,編三斷篾為一,非吝篾也,乃知‘斷篾’亦有其用——人若能於‘斷篾’處見‘全用’,則節儉樸實,非勉強而行,實如蒲草遇春,自然生發。”
予視老叟手中蒲席,經緯分明,雖無華彩,而霜雪落之不汙,寒風透之不冷,乃知節儉之德,如蒲席之堅;樸實之性,如蒲草之真。往日慕華靡,恰似求蒲生花,今知“培養”二字,非外鑠也,乃如老叟織蒲,去其妄飾,存其本用,久之則德自固,性自真——如蒲根入泥,雖經冬雪,春來必抽新綠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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