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剛跨上摩托車,跟著宋老五的紅色轎車駛向街裡,另一頭,張鳳英已輾轉乘坐客車,出現在了四十多裡外的小陽鎮長樂村。
這裡是生她養她的娘家所在地。
張鳳英父母去世得早,大姐遠嫁關中,大哥在鎮中學教書,而小妹張鳳芳則留在了長樂村成家。
整個東華縣,小陽鎮相對比較富庶,妹妹張鳳芳的婆家條件尤為不錯,妹夫徐英材曾經營過一家小瓦廠,算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或許正因雙親早逝,留下的幾兄妹格外親厚。
早年張鳳英和楚洪昌日子過得緊巴,全仰仗大哥和小妹時常接濟。
尤其是妹妹張鳳芳,七十年代末那會兒,年年都讓妹夫趕著車,給她送來整整一麻袋大米。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麻袋大米,可不是小數目!
正因如此,張鳳英的孩子和婆家關係不親,但對她娘家這邊卻始終帶有特彆的感激之情。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六年前那個冬天,張鳳芳剛滿三歲的小兒子,由奶奶帶著在門口玩鬨,一個沒留神,竟滑落了附近一口結冰的老井。
東北的寒冬,井口冰層又厚又滑,儘管鄉鄰們拚力打撈,最終也沒能留住那幼小的生命。
這場變故徹底擊垮了這個家。
張鳳芳自此精神恍惚,妹夫徐英材既要承受喪子之痛,又要強打精神照顧妻子,原本紅火的瓦廠也無心經營,迅速衰敗,最終隻得轉手。
一家人的生活,就此急轉直下。
巨大的傷痛讓夫妻二人將所有的愛和愧疚都傾注到了大兒子徐慶豐身上。
可惜,這個隻比楚昊小三個月的外甥,卻在溺愛中漸漸長歪了,初中沒念完就輟了學,成了個高不成低不就的閒人。
好在家裡早年還有些積蓄,縱使徐慶豐終日遊手好閒,父母倒也還能勉強養活他。
張鳳英往年多是年後才帶著孩子來拜年,此刻突然到訪,讓張鳳芳一家既意外又驚喜。
“小豐,快給你二姨拿幾個凍秋梨化上,再抓點瓜子來!”
張鳳芳一邊熱情地招呼姐姐坐下,一邊關切地問,“二姐,你咋這時候過來了?家裡沒啥事吧?”
徐慶豐趿拉著鞋,懶洋洋地打了聲招呼,便慢悠悠地去水盆裡“緩”凍梨。
張鳳英放下帶來的年貨,臉上帶著微笑:“家裡都好,就是想你們了,過來瞅瞅。”
張鳳芳歎了口氣:“唉,二姐,小昊的事我們聽說了,多好的軍校說不念就不念……這孩子是有點任性了,你這當媽的可得好好管管。”
出乎意料,張鳳英臉上非但不見愁容,反而寬慰的笑了笑:“小昊現在也挺好。雖說書不念了,但在家弄起了蔬菜大棚,總算不像以前那樣瞎混,走上正路了。”
“真的?!”張鳳芳頓時喜上眉梢,“那可太好了!我還一直擔心你跟二姐夫會因為他退學的事愁壞身子呢。”
一旁沉默寡言的徐英材也跟著點頭附和:“小昊那孩子,從小腦子就活絡。隻要能定下心來做點實事,準能出息。”
聽妹妹妹夫誇兒子,張鳳英心裡也自豪。
兒子不僅給老伴盤了個家具店,還幫大兒子搞起了建築隊,日子眼看著越來越有奔頭。
可一想到初秀英昨晚哭訴的糟心事,那點欣慰又化成了無聲的歎息。
恰好此時外甥端著盤緩好的凍梨走過來,張鳳英順勢引出了此行的正題:“小豐今年也該二十了吧?現在在外麵做點啥呢?”
一提這個,張鳳芳兩口子頓時麵露苦笑。
“二姐,彆提了。小豐在家待不住,年頭跟人去內蒙打工,結果嫌苦嫌累,乾了不到倆月就跑回來了。這一年裡地方沒少去,錢是一個子兒沒掙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