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閣的夜,總是帶著一絲朦朧的濕意,簷角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像誰輕輕歎了口氣,拂不儘的愁緒。
寧凡依舊如往常般懶散地倚在靠墊上,左手執著酒杯,右手隨意撫著裙角女子的香肩,眉眼之間浮著淡淡笑意。
那副紈絝姿態,如墨染風月,令人不忍直視,卻又難以移目。
隻是,那眸中深處,幽光一閃即逝,靜若深潭。
他似乎什麼也沒察覺,也確實像個什麼都不懂的皇子,隻是看著那杯酒,緩緩抿儘。
下人輕輕鬆了一口氣,轉身而去。他並未發現,那一刻,寧凡眼角泛起的一抹冷笑。
就在那名下人離去之後,聽雨閣的二樓一扇素雅的紗簾輕輕被掀開,一名侍女低聲喚道:
“六皇子,淺淺姑娘請您移步後廳。”
寧凡懶懶一笑,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袍,像極了一個剛剛大醉三分的公子哥,步履微晃地走入了那被紗幔籠罩的靜室。
屋內燈光昏黃,一盞香爐正嫋嫋生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沉香。
紗簾之後,女子正靜坐撫琴,曲調輕盈而哀傷,仿佛傾訴著什麼無人可解的心事。
琴聲漸止,蘇淺淺抬眸,望向走進來的寧凡。
“殿下喝了不少酒,不若飲一杯茶醒醒。”她聲音溫婉,柔中帶著一絲細微的關切。
寧凡視線掃過,看到桌上早已斟好的茶盞,微微挑眉。那茶中氣味清香,不似先前那般略帶藥味,反而隱約透出一股解毒之息。
他唇角微揚,沒有多言,隻是徑直落座,一飲而儘。
“這茶……倒是不同尋常。”
心中思緒翻湧。若是他沒猜錯,這應是解藥,正解那先前之毒。
蘇淺淺的身份,又添幾分神秘。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更不是不懂人心。像蘇淺淺這樣的人物,絕不會是單純靠色藝留住達官顯貴的青樓女子。
若她真與五皇子是一夥,絕不會出手解毒;若是其他幾位皇子安排的人,也斷斷不可能出麵相助——
畢竟,他們巴不得寧凡死在這聽雨閣裡。
“看來,淺淺姑娘……另有所屬啊。”
寧凡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沒想到淺淺姑娘這琴聲之中,竟有些憂愁。”
蘇淺淺眼神一滯,手中動作微頓。
“殿下竟能聽懂?”
“略懂,略懂。”寧凡虛抬手指擺了擺,嘴角卻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弧度。
蘇淺淺沉默片刻,終於開口道:
“人,怎麼能沒有煩惱?浮華背後,不過是苟且求存罷了。遊走在這皇城之中,一不小心……就會沒命。”
她語氣很輕,似乎不經意,卻在寧凡心頭泛起幾許漣漪。
“所以,姑娘羨慕我這般閒散自在?”
“羨慕。”蘇淺淺輕笑,低頭掩唇,“畢竟,公子每日花天酒地,逍遙似仙,倒真是世間罕有。”
“那倒是。”寧凡故作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笑嘻嘻地湊近兩分,壓低聲音道:“不如姑娘陪我一晚,春宵苦短,再賦新曲?”
蘇淺淺愣了一瞬,眼中一抹遲疑轉瞬即逝,隨即輕輕一笑,俯身盈盈行禮:“殿下說笑了,今晚聽雨閣已是公子的天下。”
她低頭掩麵,步入內室,隻留下縹緲香氣。
寧凡望著她的背影,眼神幽深。
“可惜了……”
他輕輕歎息,卻終究沒邁出那一步,隻是輕輕把玩著手中空茶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