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偏西,公主府巍然而立。
朱紅高牆,飛簷淩空,門前石獅冷目守望,宛如千年不動的老者。
青瓦白牆的深宅大院在晨曦下顯得愈發清冷,府門緊閉。
左右侍衛整肅而立,甲胄嚴整,腰懸長刀,眸中不見一絲懈怠。
每日寅時與申時,會有兩名宮人由內侍領隊,送上膳食與湯藥,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分毫。
蘇淺淺曾是大梁最受寵的公主,然而如今卻被嚴密看守、寸步難行。
但奇異的是,自從她被軟禁以來,不曾哭鬨、不曾請見父皇,甚至連傳召宮人之事都未有過一次。
這一反常舉動起初令大梁皇帝蘇成鈞感到意外。
他不止一次對近侍問道:“淺淺她……真的沒說要見朕?”
可隨侍一再稟報說她安分守己、毫無異動時。
蘇成鈞反而心安了:或許她終於認命了,不再執念……
如此也好,也罷,如果她真的老實了,也好,省的我操心了。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蘇淺淺,此刻早已不在這府中。
那房中靜坐的女子,不過是她貼身婢女阿圓,披著她舊日宮裙,日日掩麵低語而已。
蘇淺淺離開大梁前便已深知皇室本性,暗中在房間後牆早已經秘密修出一處暗門,通往城南一戶舊宅。
而那條密道出奇地隱蔽,連最精銳的內廷侍衛也未曾察覺。
她在被軟禁前一夜就已悄然離開,而後換作阿圓冒名頂替。
……
與此同時,城中蘇銘府中。
此處雖無公主府那般金碧輝煌,卻也莊重典雅。
月門石階、玉樹青鬆,書樓影影綽綽,假山流水中隱約傳來幾聲鶴鳴。
府內仆從腳步輕盈,不言不語,規矩森然。
蘇銘自幼養於深宮之中,性情穩重,府邸也如其人,處處不張揚、不露鋒芒。
表麵上偽裝的人畜無害,隻是除了寧凡,無人知道他到底隱藏了些什麼。
內堂之中,蘇淺淺與蘇銘對坐,一盞清茶騰著細白的霧氣,瓷壺輕擺,空氣中滿是桂花香甜。
蘇淺淺今日一襲素裙,麵帶淺笑,鬢發挽起玉釵微晃。
與前日初歸時的憔悴相比,顯然精神許多。
她手指輕撫著茶盞,目光悠然落於窗外,心中卻已飄往早晨天機閣的場景。
那是一座位於皇城東隅不起眼的灰色閣樓,門口連招牌都無,若非寧凡親自告訴她,隻怕她根本不會留意。
這天機閣,原本是個在市井小巷傳說中的地方,靠著“無所不知”的口號走紅。
一開始不過是給普通百姓看相算命,但隨著一次次驚人準確的預測傳出,逐漸連朝中權貴都開始尋求指點。
比如太傅府的小兒病重,天機閣告知不可用水火之法調理,果然藥石無功之際以針法救活;
又比如大理寺主簿夜中失蹤,家屬求告天機閣。
結果三日後官府於西市汙水溝中尋得屍首,時間地點皆與天機閣所言分毫不差。
於是天機閣聲名日盛。
蘇淺淺本以為那也不過是些機巧之術,誰知今早拜見閣主時,才知非同小可。
那閣主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形微胖,五短身材卻目光深沉,穿一身灰袍,腰懸翠玉佩。
他對蘇淺淺的來意毫不驚訝,反而聽到是寧凡之托時,臉上恭敬之極,連聲道:
“原來是殿下身邊貴人,閣中一應情報、人手,願為小姐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