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深處,風起雲卷。
天光斜照進重重宮闕,將廊簷與金瓦映得一片輝煌。
腳下是乾淨得幾乎能映出人影的白玉石階,兩側紅牆朱柱。
簷角浮雕盤龍踞鳳,一對對內侍遠遠侍立,不敢靠近,隻低眉順目地躬身送行。
寧龍與寧凡並肩而行,身後僅跟著數名內侍與兩名貼身護衛,腳步輕緩,步步踏實。
大玄皇帝寧龍神色溫和,手負在身後,目光悠遠望著前方宮牆下的一抹斜陽。
寧凡側目看了看他,神情淡淡,腳步卻未曾慢下,眼底思緒翻騰。
此刻氣氛看似溫和安詳,仿若尋常父子在宮中散步,實則每一步都似走在刀鋒上。
沉默中,寧凡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不知道父皇叫兒臣來,是有什麼事嗎?”
寧龍聞言腳步未停,似笑非笑地回頭一瞥,語氣輕鬆得仿佛在談家常:
“怎麼,父皇想和兒子聊聊天,也不行了?”
寧凡眼神一挑,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幾分玩味的神情,道:
“那當然不是,隻是……兒臣本想著今兒下朝後勾欄聽曲來著,”
“結果一轉頭就被父皇叫來,實在有些遺憾。”
“勾欄聽曲?”寧龍臉色一黑,聲音倏然拔高,“你說什麼?”
寧凡雙手負後,裝作一副“我沒說錯吧”的模樣,含笑不語。
轉頭看向一旁的禦花園。風吹花動,枝葉婆娑,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寧龍看著他,氣得差點笑出聲,終究隻是重重哼了一聲,不再搭理這沒正形的六兒子。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語氣重新平靜下來:
“你覺得……王武之事,還有沒有其他人參與?”
寧凡聽到這話,眼神微頓,心中暗自警覺:
試探?還是點撥?
他低頭沉思片刻,隨即抬眸,語氣平穩:
“父皇,現下看來的確隻有王武一人,若真要牽扯更多人,隻怕證據也不會如此乾淨利落。”
“嗯。”寧龍應了一聲,語氣似有若無,緩步走在前頭。
他腳步略緩了幾分,身後袍擺微動,道:“你知道咱們大玄現在的處境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寧凡心頭一震。他沒有急著回答,隻謹慎道:
“父皇說的是哪一方麵?”
寧龍停在一處回廊前,抬手輕撫欄杆,目光望向遠方金瓦紅牆,道:
“外有大秦虎視眈眈,蠻荒未平,南部動蕩……但真正讓朕憂心的,從不是這些。”
寧凡聞言靜默不語,隻聽寧龍繼續緩聲道:
“真正的危機,在朝堂之中,在這座皇城裡,在這大玄中……世家太強了。”
他說得很輕,但寧凡卻聽得清楚而沉重。
“丞相王恒,”寧龍低聲道,“你知道他這些年握著多少權、培植了多少人?”
“若他一意孤行,整個朝堂都能給朕掀個底朝天。”
“動他,朕要付出多大代價?”
寧凡心神微動,聽出話中深意。
原來父皇……
其實也早就知曉了王恒的許多勾當,隻是……
“還不是時候。”寧龍忽然轉頭看他,神情不怒自威。
“寧凡,朕知道你今日在朝上是想借勢逼出更多人的罪證……”
“但這件事,到此為止,可好?”
寧凡沉默片刻,隨即緩緩點頭,心中了然:
這是父皇給我劃出的界限,也是警告與提點——
查到王武,便足矣,繼續深挖,反倒會引火燒身。
“是,父皇。”寧凡垂眸躬身,“此案,確係王武一人所為。”
寧龍聞言頓了一瞬,似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應下,隨後大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
“還是你聰明,知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