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三月,依舊風寒如刀。
欽差行轅建於大營正南,離帥府不過百餘步。
然與帥府那雕梁畫棟、錦緞簾幔的奢華相比。
這座臨時行轅更顯肅然,四角不掛一旗,門外也不設彩帛。
僅一杆沉黑鐵杆撐起“欽”字旗幟,隨風獵獵而動。四名黑甲親衛端立門前。
背挺如矢,甲胄不飾紋金,唯正中烙有玄鐵狻猊。
張口似吼,怒目圓睜,令人一望生寒。
晨曦未透,天光昏灰,沈彥便已在親衛攙扶下,緩步行至行轅前。
昨夜風急沙大,他衣衫沾滿塵色,麵色蒼白,傷口未愈,腳下卻未曾有一絲躊躇。
他低頭微整襟袍,轉身望向身後。
曲師爺早早候在門側,抱著兩卷沉重賬冊,一應證據樣本也已由影衛送至前廳。
沈彥略一點頭,輕聲道:
“今日之爭,不隻為我一人洗冤,更關北荒清譽與天下軍心。”
“萬不可失。”
話音未落,門扉“吱呀”開啟,兩名黑甲衛輕聲示意:
“欽差大人已候於中,沈中丞請。”
行轅內,燭火通明。四壁無字畫裝飾,唯正中懸一幅乾隆黃紙手寫條幅:
“廉明為柱石,清慎立乾綱。”
寧泰立於條幅下方,身披素灰朝服,鬢邊霜白更盛。
麵色卻不顯老邁,神情沉靜,雙目澄明如潭。
旁設木案一張,案上攤開數頁軍糧檢核清冊。
幾枚糧袋樣本整齊擺列,另有一隻青銅香爐,嫋嫋升煙,清苦而穩。
他抬眸望向沈彥,目光微凝,隨即沉聲開口:
“中丞傷未痊,仍願親至為證,老夫心中欽服。來,請坐。”
“謝大人。”沈彥一揖到底,隨後在側席坐定。雖麵有倦意,卻不見一分膽怯。
寧泰取過一隻糧袋,微啟袋口,指腹輕撫其表層米粒,隨即探至中層,再至袋底。
忽地取出一根銀針,插入糧底片刻後拔出。
隻見銀針微泛黑斑,一股腥黴夾雜泥沙的怪味隨之撲鼻而來。
“此為您所送證物之一,來自西境第三糧倉,第七批次編號。”
“沈中丞以為,此袋問題出於運送途中,亦或原糧便有異?”
寧泰語調平和,卻字字如刀。
沈彥不答,反是取出一枚繡有北荒軍製樣式的麻繩,與之比照:
“大人請看,此袋封口用繩為雜麻摻棉,且針腳寬窄不一。”
“北荒軍中一向以赤麻麻繩封糧,針腳定製為七針一寸,無差分毫。”
他又從懷中取出北荒製式糧袋實樣一枚,呈於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