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夜風帶著乾冷的鋒銳,從遠處山嶺呼嘯而來,卷過鬆林,撩動枝葉,發出沙沙如潮的聲響。
天穹深處,月色冰冷,宛如一盞孤燈懸於九霄,淡淡銀輝灑落,覆在林間薄霧上,使整個山穀仿佛披上一層虛幻的紗衣。
林木間,時而傳來野獸低沉的咆哮,時而有夜鳥振翅掠過。
羽翼拍擊空氣,留下一道短促的鳴啼,很快便被風聲掩去。
蘇若雪行至一片開闊的林間空地,她的腳步輕盈,卻每一步都穩固落地,猶如行走在看不見的棋盤之上。
她身上隻著一襲深藍的緊身袍,衣角隨風輕擺,腰間短劍在月光下折射冷芒。
此刻,她的眉目間並無慌亂,而是一種冷靜到極致的凝定,仿佛早已知曉前方將有何物潛伏。
霧氣翻湧之時,四周傳來極輕微的聲響,那是極善隱匿身形之人所能發出的腳步聲。
若非她耳力極佳,幾乎無法察覺。
幽影的身形從林間陰影裡浮現,他麵容被兜帽掩去,隻露出一雙冷厲的眼眸。
微風吹動他的披風,獵獵作響,聲息在夜中與鬆濤交織。
“閣主,”幽影低聲開口,他的聲音仿佛被夜色磨過,帶著淡淡的沙啞,卻異常鎮定。
“暗影閣的試探者已經靠近,人數不多,但身法不凡。”
“外圍的眼線也報告,有雲霄閣弟子正向這片林地移動,似乎是有意與他們遭遇。”
蘇若雪垂下眼眸,唇角卻勾起一絲譏諷的弧度。
她緩緩拔劍,細長的劍刃映出一抹月輝,如流光閃動,割破夜霧。
她輕聲道:“既然他們要試探,便讓他們看到我們該有的鋒芒。”
“記住,不必追殺,隻需逼退。我要的不是勝負,而是讓他們知曉——”
“北荒並非他們可輕易染指之地。”
林間的霧似乎被這股劍意激蕩,微微翻湧。
數息之後,幾道黑影幾乎是貼著地麵滑來,他們的動作靈巧無聲,如夜行的蛇。
那是暗影閣的刺客,身披黑衣,腰間短刃泛著冷光,眼神冰冷無情。
他們並未急於出手,而是以彼此的呼吸頻率傳遞暗號,逐步收縮包圍圈。
空氣中的緊張氣息逐漸凝固。
蘇若雪屈指輕敲劍柄,叮的一聲清脆輕響,仿佛是夜幕中的引子。
緊接著,她的身形驟然一閃,劍光疾出,如寒星劃破天幕,直取正前方那名刺客的喉嚨。
那刺客眼神一凜,腳步如影般退開,短刃在月光下反挑,叮的一聲金鐵交擊,火星迸散。
刹那間,林中數名暗影閣刺客齊齊發動,他們的身形詭譎,時而如蝙蝠掠過,時而如蛇般遊走,劍刃與匕首交錯閃爍。
幽影悄然掠出,他的動作不如蘇若雪般淩厲,卻更像一抹真正的幽魂。
悄然出現於敵人死角,匕首一抹,鮮血在夜霧中噴灑,迅速被黑暗吞沒。
激戰未及片刻,林間又傳來另一種劍聲。
雲霄閣弟子趕至,他們的長劍在夜光下閃爍寒芒,出手帶著另一種淩厲的氣勢,與暗影閣刺客的陰冷手法截然不同。
兩股勢力在林中相撞,劍光與匕首的寒光交織成密密麻麻的光網。
蘇若雪在亂局之中宛如一朵寒梅,挺立風雪,身形靈動卻堅韌。
她每一劍出手都不多餘,往往在敵人心口尚未暴露之時便預判其軌跡,一劍封死。
她的氣息清冷而淩厲,隨著劍鋒遊走,霧氣似乎都被斬開。
然而,她心底卻並不輕鬆。她清楚,這場突如其來的交鋒,遠不隻是兩閣弟子的試探,背後必然有更深的操控。
暗影閣與雲霄閣若隻是互探虛實,何必偏偏選在此地?
他們真正想看的是——煙雨樓與寧凡的態度。
林外的一處高坡上,幾名身披灰衣的遊俠靜靜觀望,他們神情各異,有人神色凝重,有人目露冷笑。
那為首的高瘦男子手持一柄古舊折扇,扇麵在風中輕輕搖晃,他低聲笑道:
“暗影閣與雲霄閣竟在此地碰撞,而煙雨樓的人也現身……真是好戲開場。”
“若能借這場混亂窺得北荒布局,或許我們能在更大的棋局中分一杯羹。”
身後幾名花樓女子亦在低聲議論,她們的笑聲輕柔,卻帶著掩不住的緊張。
算命先生則撫著長須,眼眸深邃,似乎在借夜色推演一條未卜的命運。
而更遠處,宮城禦書房中,寧凡靜靜端坐。
他麵前的書案上,棋盤未收,黑白子縱橫交錯。
燭火搖曳,映照在他冷峻的麵容上。
他輕輕撚起一枚黑子,眼神落在棋盤某一角落,仿佛能透過這方木格看清北荒林間的刀光劍影。
“暗影閣試探,雲霄閣應聲,遊俠花樓隨之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