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漸深,宮城之上,火焰漸次熄滅,空氣中仍彌漫著血與焦油的氣息。
殘存的火光映照著禦街兩側的瓦屋,雪水沿著屋簷滑落,滴答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街道中央橫陳的屍骸尚未清理,血跡與雪混合,凝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
禁軍手持長戈,肩背箭弩,列隊而立,呼吸間白霧翻騰,卻無人發聲。
他們的眼神冷厲,身上的血跡未乾,像是雕塑般靜立,守護著這一夜殘存的威儀。
宣德坊的巷口,幾名老嫗與孩童小心翼翼探出頭,眼神惶惶。
火光映照他們的麵龐,懼意與難以言說的麻木交織。
一個小童緊緊拽住母親的衣角,低聲問:
“阿娘……是不是要打仗了?”母親顫抖著手,卻未能給出答案,隻能用力將他抱緊。
風聲呼嘯,火光下的陰影拉長,仿佛要將整座京城吞沒。
宮闕深處,禦書房內仍然燈火未熄。
寧凡負手立於輿圖之前,身形被燭火拉得孤長,眼神緊盯北荒與中原的交界。
他的眉宇沉凝,仿佛在聆聽那遠處仍未散儘的廝殺回音。
沈彥立在一旁,身上還帶著血痕,神色緊繃,卻不敢出聲。
整座大殿仿佛被凍結,隻剩下燭火輕輕搖曳的聲音。
“赤霄退了,卻不算敗。”寧凡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今夜他們探我虛實,試我底線,真正的搏殺,尚在後麵。”
沈彥抱拳,聲音沙啞:“殿下,禁軍折損二十餘人,赤霄傷亡更重。城中百姓驚惶,若不儘快安撫,恐有流言。”
寧凡轉身,燭火映照著他冷峻的麵容。他緩緩道:“流言不可避,反倒要借此震懾。
明日一早,昭告天下——赤霄夜闖禦街,殺我禁軍,然被擊退。城門暫閉三日,城內軍令如山,違者斬。”
沈彥心頭一震,眼神凝重。
他明白,這一令下去,不隻是震懾赤霄,更是警告所有蠢蠢欲動的勢力。
京城自此將如鐵桶,任何試圖探手之人,必先觸血。
片刻沉默後,寧凡抬眸,目光遙遙越過殿梁,似乎看向更遠的深夜。
他輕聲道:“告訴城中百姓,火已熄,戰已止。
讓他們安睡。若不能護得百姓一夜無驚,我寧凡,如何稱帝?”
沈彥心中一震,眼底的敬意更深,卻隻重重抱拳:“謹遵殿下之令!”
……
另一側的冷殿之中,穆煙玉靜坐,麵前攤開的竹簡尚未合上。
火光映照他的臉龐,透出幾分病態的蒼白。
他仿佛未聽見外頭的鼓聲與喧囂,隻是靜靜注視著竹簡上的字。
良久,他伸手將竹簡闔上,低聲喃喃:“凡兒,你走的這一步,已無人可退。”
門外傳來侍從的低聲稟告:“大人,殿下已下令封城,赤霄暫退。”
穆煙玉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釋然與哀意交織的神色。
他點頭道:“很好。但記住,赤霄不會善罷甘休。這一夜,不過是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