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坍塌的殿門灌入,吹散了火光中翻騰的煙霧。
承乾殿的梁柱斷裂,灰塵如細雪飄落,火舌在地磚縫隙間跳躍,像無數殘魂未散的呼吸。
寧凡收劍而立,胸口的呼吸依舊沉重,他能感覺到手中劍柄的溫度未曾散去,灼得虎口微微發燙。
蘇若雪環顧四周,目光冷冽,那些倒下的黑衣人屍體已被火光吞沒,隻餘焦黑輪廓。
空氣中彌漫的氣息,像混合了血腥與燒焦香木的味道,讓人胸口發悶。
秦如月小心將那卷半毀的殘圖收起,指尖在觸碰到燒痕時微微顫抖,她心底的惶然並未減退。
這並非一次單純的刺殺。
殿內的餘燼像被某種看不見的脈絡牽引,在地磚紋理之間緩緩彙聚,隱隱組成一幅詭異的火紋圖案。
寧凡俯身看了一眼,眉心皺得更緊,他伸手按住那火紋的中心,體內血脈的熾意隨即湧出,將其暫時壓製。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這火紋不會就此消失,它們正像暗潮一樣潛伏。
“下令封殿。”寧凡低聲開口,語調沉得像壓在灰燼上的寒鐵。
蘇若雪立即點頭,轉身喚來親衛。
片刻後,承乾殿外的重甲侍衛魚貫而入,將坍塌的殿門重新封堵,守衛重重。
夜色下,宮城深處已是一片森冷,遠處的鐘聲緩慢敲響,似在悼念方才消逝的生命。
寧凡轉過身,目光透過裂開的殿窗,看向遠方的王都街巷。
那裡的燈火仍未完全熄去,百姓們未眠的竊語像潮水一樣蔓延。
“今夜之事,絕不可傳出宮外。”寧凡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連風聲都聽見。
蘇若雪神情冷峻,她深知宮變消息若外泄,整個王都將陷入恐慌。
秦如月卻輕輕開口,聲音中帶著些許遲疑:“可是……那赤影之魂,似乎並非全數被斬滅。殿下,它會不會……重新凝聚?”
寧凡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眼神深沉得像看不見底的古井。
“會。”他隻說了一個字,卻讓殿內氣息驟然冷了幾分。
秦如月低下頭,輕輕抿唇,手心不知何時沁出了細汗。
寧凡垂眸望著劍尖的餘燼,他能感受到那股火焰仍在血脈深處躁動,像一頭未被馴服的野獸。
“回潮……隻是開始。”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到幾不可聞。
——
宮外,風樓高聳,夜色中的飛簷翹角宛若展翼。
風樓內的燭火並不明亮,隻點著幾盞小燈,映得房中暗影交錯。
數名身披夜行衣的密探正低聲彙報著宮中的變故,然而他們口中的消息比真實的事件要淡得多。
“殿內小火,已被壓下,殿下無恙。”其中一人低聲說道。
坐在主位的男子,身披黑色長衫,麵色沉冷,他沒有立刻回應,隻用指節輕輕敲著桌案。
“承乾殿……若隻是小火,為何封殿?”他的聲音極低,卻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壓。
黑衣密探屏住呼吸,不敢回答。
男子抬眼望向窗外的夜色,目光幽深:“去查,今日入宮的每一個人,半個時辰內給我名單。”
密探領命,身影一晃消失在風樓。
男子卻依舊坐在原地,指尖輕撫桌上的一塊火紋銅牌,那銅牌在燈光下微微泛紅。
他輕輕吐出一句話:“赤影……終究要回來了。”
——
王都的夜,似乎因這場宮火而更添陰冷。
街巷間的酒肆早早關了門,隻有寥寥幾家客棧仍亮著燈,旅人們坐在窗邊低聲議論。
“宮裡今夜可是出了事?”
“瞧那天上的火光,怕是燒到了主殿……”
“噓!莫亂說,小心被誅。”
議論聲不敢太大,卻像暗流,悄悄擴散到了整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