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風裹挾著刀割般的氣息,吹得文淵閣外的宮燈搖曳不止,發出嗚嗚低鳴,如同幽魂徘徊宮牆。
殿門緊閉,厚重的朱漆門板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隻有風雪拍擊木門的聲音,如一首低沉的挽歌,提醒著閣內的人:夜,還未到儘頭。
寧昭立於長案前,指尖仍壓著那卷詔書,暗金紋路在他掌下微微閃動,像潛伏的蛇,吐著冷信子。
燭光映在他臉上,將五官雕琢得愈發冷峻,仿佛一尊金玉鑄成的神像,然而眉宇間那一抹隱忍的陰影,卻讓人心頭發涼。
蘇若雪站在他的左側,銀絲垂落,掩住了她眼底一瞬的光芒。她的呼吸極輕,連指尖的動作都像被夜色禁錮。
殿內氣息凝固,連牆角的香爐都未曾燃香,隻有燭火搖曳,仿佛被壓抑的秘密呼吸著。
外頭暗衛的腳步聲齊整而沉悶,每一聲都像敲在人的心口,讓殿內每一個人神經緊繃。
侍官手指顫抖,勉強展開第三卷詔書。
那卷詔書顏色發暗,邊緣微微焦黃,似乎在被藏匿之前經曆過烈火,殘存的炭痕讓它看起來像是從火中撈出的遺骨。
寧昭伸手拂去卷上的灰塵,動作極輕,像撫摸某件不容驚擾的聖物。
隨著一滴血珠落下,卷麵上的封紋閃爍起暗紅的光芒,紋理宛如細密鎖鏈,一環環扣緊。
“玄鐵鎖月。”蘇若雪低聲道。
寧昭抬眼看她,眸底的冷意像冰。
“你認得?”
“是。”她垂眸,聲音低緩:“鎖月紋,是先皇最嚴密的封印之一,凡被其封存之物,必牽涉天下之機。此詔……怕是牽連到先帝親血。”
寧昭指尖輕點詔卷,那道鎖紋像被驚擾的蛇,在卷麵蜿蜒扭動,隨即潰散成一道淡淡紅霧。
殿中空氣驟然一冷,甚至連燭火都收斂了半分亮意。
蘇若雪看著那卷詔書緩緩舒展,眼底掠過一抹寒光。
“南朝舊族,已滅三十年。”她輕聲念出詔中第一句,仿佛在為一段塵封往事低語。
“此詔命——擇其孤裔以繼國祚。”
話音一落,殿內氣息瞬間緊繃。
寧昭垂眸,指尖緩緩收緊,掌心青筋微現。
“孤裔?”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
蘇若雪神情不變,抬眼直視寧昭:“陛下,三十年前南朝覆亡時,確有一名皇族幼子被密送北疆,如今看來,先帝曾留下退路。”
寧昭冷笑一聲,笑意淡得像冰。
“退路?還是一顆埋在我大乾心臟裡的釘子。”
蘇若雪垂眸不語,指尖輕撫案麵,仿佛在理一條無形的線索。
殿外的烏鴉忽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長鳴,像刀子刺破夜幕,隨即,一陣極輕的簌簌聲傳來。
那是雪花被踩碎的聲音。
寧昭眸色一冷。
“來得好快。”
下一瞬,文淵閣的朱門被一股巨力撞開,厚重門板發出一聲沉悶巨響,碎雪伴著寒風席卷而入。
火燭劇烈搖曳,長案上的詔書被風卷起一角,露出血色封印。
暗衛們瞬間抽刀,齊聲低喝:“護駕!”
十數名身著夜行衣的刺客從夜色中撲入,身影如鬼魅,長刃閃著冷光,直指長案後的寧昭。
寧昭沒有動,隻是緩緩抬眼,那一瞬,他的目光冷得像一潭深淵。
蘇若雪袖中指尖一動,一縷寒光驟然閃現,一柄細長的匕首悄無聲息地射出,精準地釘在一名刺客眉心。
鮮血濺落在案上,熱氣在寒夜中迅速凝成血霧。
殿中殺聲驟起。
刺客動作極快,像從風雪裡長出來的影子,刀光連成一片寒芒,將燭火逼得節節退讓。
寧昭背手而立,袖袍輕拂,一縷暗金光芒從袖底掠出,瞬間擊碎一柄劈來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