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檀木龍案上的巨幅海圖。
那海圖鋪展開來，幾乎占滿了整個案幾，墨色線條縱橫交錯，勾勒出無數陌生的海島與曲折的航道。
寧凡負手而立，神色凝重，目光在海圖上緩緩遊移。
段震、蘇若雪、李子清三人並肩站立，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任何細節。
窗外夜風獵獵，吹動殿角的金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與殿內壓抑的沉默形成鮮明對比。
蘇若雪緩緩蹲下身，纖手撫過那粗糲紙麵，指尖觸到東海方向的一串密密麻麻的點狀標記。
“這些，不是漁民隨手的塗鴉。”她輕聲道，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李子清湊近細看，眉頭深鎖，低聲說道：“標注得極為精細，不止有島嶼輪廓，甚至連航向、風勢、暗礁位置都清晰無比。”
段震眯起眼睛，粗獷的麵龐在燭火下更顯冷峻：“這絕不是我玄朝能繪出的圖。”
寧凡緩緩點頭，聲音低沉：“正因如此，朕才要爾等同觀。”
他伸出手指，落在海圖最邊緣的一個紅圈之上。
“此處，已遠在我朝水師巡防之外，卻標注得極為清楚。爾等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殿內一片沉默。
蘇若雪輕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意味著，這幅圖出自更高明的手，或許，是海外勢力之手。”
李子清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將手邊的信劄取出，鋪在海圖一角。
“陛下，這些書信也能印證。”
寧凡示意他朗讀。
李子清展開信紙，聲音平穩而清晰：“‘東海盟，願助中原之友，共享富庶，互濟有無。今附船匠圖紙若乾，以表心意。’”
段震冷笑一聲，重重哼道：“助？分明是窺伺！”
李子清神色凝重，將手中另一份圖紙舉起：“陛下，請看，這便是隨信附贈之物。”
蘇若雪與段震湊過去，皆是一驚。
那是一幅弩機的工藝圖，線條細密，齒輪、滑軌、弓臂一應俱全，結構複雜，卻又清晰明了。
“此機可連發數矢，速度快過尋常十倍。”李子清語氣帶著難掩的凝重，“我朝尚未能造出此等精巧之物。”
段震伸手比劃，眉頭緊皺：“若此機批量投入戰場，足可撕裂一支步軍方陣。”
蘇若雪看向寧凡，眼神中帶著一絲憂色：“這‘東海盟’，來勢不小。”
寧凡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緩緩轉身，負手在燭影下踱步。
他眼神冷峻，仿佛在透過這張海圖，直視那未知的浩瀚海域。
“他們既能與恭親王暗通款曲，又能繪出此等海圖，便不是無名之輩。”
他停下腳步，指尖輕輕敲擊龍案。
“更可怖的是，他們的目光已盯上中原。”
殿內一陣沉默。
火焰輕輕劈啪作響，宛若在回應帝王心底湧動的不安。
蘇若雪開口打破沉寂：“陛下，是否當即籌謀水師，未雨綢繆？”
李子清拱手，神色鄭重：“臣以為，至少應先派人探明其虛實。若貿然布防，或驚蛇。”
段震則沉聲道：“不管虛實，終歸是禍患。臣請調玄鋒軍駐守沿海，以防萬一。”
三人意見各異，皆帶著憂慮。
寧凡靜靜聽完，麵色卻未動分毫。
他緩緩抬手，掌心按在海圖上那片群島的標記。
指尖微微一頓，他低聲吐出一句話。
“穆煙玉。”
段震、蘇若雪、李子清齊齊一愣。
寧凡抬眸，眼神如刃：“傳旨，命穆煙玉統領一支精乾船隊，假作商旅，按圖索驥，探訪此處。”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無可置疑的威壓。
“須知虛實，方能定策。”
蘇若雪低聲道：“陛下，此舉風險極大，倘若對方識破……”
寧凡淡淡搖頭，神情冷峻：“正因風險極大，才須穆卿前往。她智勇兼備，能文能武，最適合此行。”
李子清思索片刻，點頭道：“穆將軍若能帶回確切情報，便可知彼強弱。臣請預先籌備糧鹽、羅盤，以供船隊之用。”
段震悶聲道：“若真有變，臣自請率玄鋒軍登艦，以保無虞。”
寧凡看向他，目光微凝，緩緩搖頭：“陸軍，爾等擅長陸戰，若貿然登船，反而受製。朕要的是探路，而非冒進。”
段震心頭一震，拱手躬身，不再多言。
寧凡重新落座，雙手覆在海圖之上，神情凝重。
“東海盟……”
他低聲喃喃，目光深邃而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