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並非赤紅,而是深金。光線照在楚衍的背影上,拉出極長的影子。
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聽到了一個極微的笑聲。
像是有人,在地底回應他。
——
京城息塔的最頂層,塵妤忽覺胸口一震。
她猛地俯身,一口血溢出唇角。血是黑的,帶著炭的味。
“它到了……”她喃喃。
寧凡扶住她,目光鎖在窗外那一抹東方赤光。
火光穿破雲層,直抵京天。
“北荒裂息,南炁繼命。”寧凡低聲說。
塵妤抬頭,那雙眼被火光映得通紅。
“那命,會落在誰身上?”
寧凡沒有答。
他在心中默默念出一個名字——一個塵封多年的名字。
“蘇淺淺。”
——
夜,徹底亮了。
北荒雪原的火焰仍在燃燒,卻不再擴散。它似乎找到了出口。地底的震動漸漸趨緩,隻剩下熾氣蒸騰的聲響。
楚衍站在高坡,久久未動。
他的劍上沾著一縷微光,那光順著劍鋒流入雪中,像一滴淚,落進了無邊的火海。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極輕,像風掠過枯草。
“寧凡,”他在心裡說,“你要的‘火’,回來了。”
——
夜的儘頭,京城東郊的風忽然變了。
空氣中浮起極輕的振顫,像無數細微的絲線在震動。塵妤抬頭,遠處的天色正被一抹金赤劃開,一道極細的光自雲下垂落,筆直墜入城東的火井。
火井靜默已久。那口井自赤國舊朝便立於城東,井壁銘著古語“息火不滅”,但百年來,井中再無火起。
此刻,卻有一滴赤光落入其中。
——嘭。
火聲極輕,似有人在深井底呼吸。
蘇淺淺跪坐於井旁,指尖觸在井沿的青銅刻紋上。她的眼神空白,唇色微白。周圍的空氣在微微顫動,所有的聲響都被某種力量吞沒,隻剩下心跳與炁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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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了。
那是來自極遠處的“呼喚”,穿透大地,從北荒的裂息之處,一路流至她的胸口。
那種感覺就像心臟被另一股脈動牽引。她的血在逆流,骨在震顫,所有感官都被火包裹。
“淺淺——”塵妤的聲音帶著急意,她幾乎想上前去攔,但寧凡抬手,神色肅冷。
“彆動。”
火光自蘇淺淺腳下蔓延。那光柔和,卻蘊著一種不可逼視的力量。她的衣袖被風卷起,發絲在空中飛散,眼底的黑色印紋一點點亮起。
“是它選的。”寧凡低聲道。
塵妤一震:“你早就知道?”
“她的血裡,有炁印。”
塵妤瞪著他,那一刻,她幾乎忘了呼吸。那種血脈的回響太古老,太陌生——像是遠在千年前的歌聲,從泥與火的深處再次響起。
“母炁要找宿主,找的是能容得下‘火’的身軀。”寧凡的聲音極低,卻帶著不可違的鎮定。
塵妤咬唇,喃喃道:“那她會死的……”
寧凡沉默了。
風一瞬停了。
火井中的光驟然擴散,像無數條赤蛇爬上井壁,瞬間吞沒了整個井口。空氣變得灼熱,青銅上浮起一層金色的薄霧。
蘇淺淺緩緩睜眼。
她的眼瞳中,映著兩層火,一層是井底的,一層是天上的。
她輕聲道:“我看見……一棵樹。”
塵妤心頭一震。
那是“炁樹”的象征——傳說中貫通地脈與息流的母木,隻有當大地意誌覺醒時,才會被血脈之人所見。
“樹在燃,可枝不枯。”蘇淺淺的聲音極輕,幾乎像夢囈,“它叫我去——”
說到一半,她的身體驟然一震。
火紋順著她的手臂一路蜿蜒至頸側,形成複雜的烙印。那印記如焰似藤,蔓延入發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皮膚下的血流聲如同山洪。
塵妤忍不住伸手,卻被寧凡攔下。
“她不是在被奪,是在合。”寧凡的語氣沉冷,眼底的光卻劇烈閃動,“這是‘炁承’。”
“承?”塵妤喃喃。
“母炁尋人,是為延息。火井蘇,是為傳脈。”
他注視著那井,那火,那一瞬的生滅。
在漫長的靜默中,蘇淺淺緩緩抬起手,掌心燃起一簇微光。那光柔軟如水,卻帶著能融雪、能溶鋼的溫度。
風從她指縫穿過,卷起井邊的塵土與舊葉。火焰順勢向外蔓延,在夜色中畫出一道極細的炁環。
“息在轉。”寧凡低聲。
京中各處的息塔同時震動,地氣之圖上的紅線瘋狂閃爍,所有的流向皆被改寫。
北炁斷,南炁續。
天地間的脈絡重新彙聚,所有炁的源頭,都指向一個點——蘇淺淺的心口。
塵妤驚得說不出話,隻能目睹那火在她周身旋轉、凝聚、吞噬、又重生。
她忽然明白,這並非天賜的奇跡,而是一場宿命的交接。
“舊火已息,新炁當燃。”
寧凡的聲音低沉如禱文。
蘇淺淺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火光在她背後緩緩化成一道形影。那影非虛非實,像是一株燃燒的樹,枝乾在風中舒展,焰葉簌簌落下,每一片都閃著細微的金紅光澤。
“母炁……來了。”
塵妤幾乎是在顫聲說出這幾個字。
整個京城的燈火,在那一刻同時暗了一瞬。
隨即,新的光亮起。
那不是燈火的光,而是“息”的光——從地下升起,從火井蔓延,從她的心口,一直流向遠方的天際。
那光流淌著,像無數血脈在重新連接。
寧凡仰頭,望向那道光線穿透的夜空。
那是一種久違的明亮。不是戰火的亮,也不是城火的亮,而是大地的心重新跳動的亮。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幾不可聞:
“火,歸了。”
——
風重新吹過。
火井旁的蘇淺淺靜靜地跪著,頭發被風揚起,麵龐被赤光映得通透。她的呼吸漸緩,整個人看起來極安寧。
寧凡上前一步,輕聲喚她的名。
蘇淺淺緩緩轉頭,那雙眼中,焰光已褪,隻餘清澈與空明。
她微笑了一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聽見……它在唱。”
“唱什麼?”寧凡問。
“唱……黎明。”
——
火井深處,一聲極低的轟鳴傳出。
那是大地的回響。
雪遠在北,冰在融,山在碎,炁在流。
一切的死寂都在蘇醒,一切的灰燼都在發光。
而那火,從此不再隻是焚燒的象征,而是生命的延續。
“母炁已歸,息圖當重繪。”寧凡抬頭,看向東方那逐漸泛白的天,“從此之後——火,屬於眾生。”
風卷起,火光散開,夜色終於褪去。
黎明,降臨在焚後的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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